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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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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沉如浓墨,谢晏昭抱着一方藤色木匣,穿行于空旷庭院。等行至后堂,豆大雨点噼啪落地,顷刻溅湿朱红廊柱。

东华厅匾额下,四扇直棱蝠纹格门紧闭,一持刀护卫神色肃穆,凛然伫立。

屋檐内,雨气氤氲,视线朦胧,谢晏昭仔细辨认一会儿,发现当值之人正是第二世随他出城迎灵的一名谢家私卫。当日,这护卫便是在几人夹攻中被砍去半边头颅,倒在灵柩之下。

惨烈情景历历在目,谢晏昭面露愧色,将怀中木匣交予身后侍从,而后上前几步,端正朝那人行了一礼。

年轻护卫不明不白受了礼,一时手足无措,黝黑面庞布满惊慌,“三公子,您莫要折煞小的。”

谢晏昭沉默一瞬,正色道:“我阿兄可在里面?”

“回三公子,使君不在东华厅。不过,使君曾吩咐,若您前来寻他,可先进厅内等候。”

见护卫推门,谢晏昭连忙开口:“多谢,我还是在外头等罢。”

说着,他从侍从手中接过木匣,转身站于檐下。

凛冽朔风携雨而至,檐角顷刻水流如注,不多时,少年衣角、鬓边便浸染些许潮气。

景州与京城相隔三百里有余,两地不只地貌风俗有异,冬月天气也不尽相同。在京城,只要朝现旭阳,定会晴朗整日;若是晨间晦暗,必是阴雨连天。但在景州,晌午尚可晴空万里,傍晚便可大雨滂沱。

隔着风雨织成的帘幕,谢晏昭恍惚记起,只有雨天时,众人眼中的纨绔才不会来安定侯府寻他,也只有雨天时,他才能一直安坐于望星阁,细细研读书卷。

雨势越来越大,谢晏昭双臂环于胸前,将怀中匣子抱得更紧。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喜雨的。

“阿昭,你何时回的府?可有淋雨?”

回忆间,一声低唤自身侧传来。谢晏昭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兄长身披石青氅衣,立于三尺之外的檐下。

“阿兄,我方到,并未淋雨。”

谢晏迟微微颔首,进入厅内。待门掩上,他随手脱下大氅,露出内里的瑞草云鹤纹灰青锦衫。

谢晏昭紧随其后,隐隐从兄长衣间的冷冽竹香中嗅到一丝微苦气息。气味有些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处闻到过。

“阿昭,你寻我有何事?”

谢晏昭忙将怀中木匣打开,置于案上,“阿兄,这些都是我方才去金玉阁挑的玉石。”

谢晏迟垂眸看去,精巧木匣内,数颗颜色各异的玉石层层堆叠,流光溢彩。

“我看有些玉石的颜色极为少见,便一并买了回来。”说着,谢晏昭用手拨弄起其中几颗,动作间,那玉白手背上,一片青红交加的淤痕极为显眼。

谢晏迟蹙眉不语,转而看眼身旁护卫。

孟尝会意,悄声走出东华厅。

“阿兄,瞧这两颗,是阿姐最爱的海天霞与暮山紫。还有这颗,是不是阿兄喜欢的雨过天青?”

谢晏迟愣了愣,伸手接过一枚灰青色的圆润玉石。

十年前,他初领官职,在弘文馆做一名闲散校书郎。按伯父之意,他只需在馆内呆上一年,便可入国子监任职。之后,他只需听从安排,按部就班,即可一路直升。若是顺利,他明年或许已是从三品的国子祭酒。只要他不闻旧事,谨言慎行,便可占着这清贵职位,度过余生。

不过,他到底是让伯父失望了。

在弘文馆不到半年,他便自请离京任职。出京前,他揣着一条天青色绸带在望星阁枯坐整夜。那时,他以为个中挣扎只有自己知晓,没想到阿昭还记得。

不多时,门口传来护卫通报声。

谢晏昭疑惑转身,正巧看到梁大夫脱下斗笠蓑衣置于厅外,远远地,蓬松蓑草在风中摇摆,并未濡湿。

梁岐黄挎着药箱,上前朝谢晏迟行了礼,随后走到少年身前。他一把抓过少年的手,先仔细瞧了瞧,再小心按压淤痕处,“小公子,若这样按压,伤处可疼?”

略微熟悉的苦涩药香飘入鼻尖,谢晏昭怔怔摇头。

“那你再握拳试试?”

谢晏昭闻言攥紧右手,手背筋肉霎时扯得发疼。阵阵疼痛中,他忽地记起,这股药香,他在今日遇见的青衫姑娘身上也闻到过。

.

陈记布坊门口,行客出出进进,纸伞开开合合。

苏半锦抱着食盒,缩在檐下,对着瓢泼大雨唉声叹气。

“景州哪儿都好,就是这天气说变就变,让人讨厌得紧。”她嘟囔一声,扯了扯打湿的裙摆,又掀开贴在面上的素纱,向里挪了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半点儿没有要停的意思。

苏半锦低头瞧眼食盒,布坊离清水巷还有两条街,若是跑起来,一刻钟差不多能回去,而且食盒防水,盒底信笺不会淋湿。她深吸口气,举起食盒置于头顶,正要冲进漫天雨帘,身后猝然传来惊讶询问。

“阿锦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苏半锦心中一喜,笑着回头,“张婶,我今日去书院看哥哥,不料回程时遇上大雨,我没带雨具,就先在布坊门口避一避。”

“哎呦,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红了一大片?”

“张婶,我没事,就是脚滑磕了下。”

苏半锦抚着微疼的脸颊,眼神扫过中年女子手中油纸伞。张婶是城北福善堂的管事,为人最是热心和善,街坊邻里没有一个不夸。更别提福善堂里那一帮小萝卜头,成日围着张婶转悠,只差没有喊声亲娘。她今日既然遇上张婶,那便不用淋雨回去。

天色晦暗,雨声依旧,一顶焦黄伞下,二人步履匆匆,向城西疾行。

偶有一阵风吹过,麻色布裙的女子紧紧揽住青衫姑娘的臂膀,将伞朝姑娘那侧倾斜。所幸二人都算清瘦,这般挤挤,勉强也能避开连绵雨线。

苏半锦隔着几层衣衫,隐约能感觉到张婶手心的暖意。她不觉侧首看向身旁,持伞女子年约四十,眉眼柔和,发髻齐整。若是忽略额前眼尾数条细纹,张婶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清丽美人。

恍惚间,另一张美丽面庞浮现于眼前。

“阿锦,你定要好好长大。不管娘亲日后如何变化,你都要相信,娘亲心里有你。”

起初,苏半锦是这么相信的。

可后来,她看着那美丽面庞渐渐扭曲变形,曾经的言笑晏晏变成癔语嚎叫和恶毒咒骂,曾经的温柔抚触化作尖利指甲和带刺藤条。

她躲在腐烂发臭的酱缸里,日夜虔诚祈祷,盼着娘亲能变回原来模样。但是,她被寻到那日,依旧只看到一张仿佛被恶鬼附身的狰狞面容。在那双阴狠眼眸的冷漠注视中,污浊腥膻的泔水淋头浇下,她被按住头颅,浸于缸中,直到涕泗横流,口鼻呛出血沫。

奄奄一息时,她不知,自己该相信什么。

“阿锦姑娘?”

苏半锦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停在铁匠铺旁的小巷口。她茫然看看四周,竟想不起自己是何时走到城北西二街。

她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忽然想起这么久远的事情?

对上张婶的关切目光,她慌忙扯起一个笑,然后随张婶穿过小巷,绕进西三街。

渐渐地,雨势变小,二人脚步也慢了下来。

苏半锦急切想扫去心中旧事,主动寻起话头,“张婶,方才还没来得及问您。您去陈记布坊,可是要扯布做冬衣?您对那些料子熟悉,若是有厚实又实惠的,劳您告诉我一声,我下次也去瞧瞧。”

“那敢情好。陈掌柜说,他从南边进了一批棉纺粗布,过两日就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正好还能帮我挑挑花色。”张婶笑着拍拍苏半锦的纤细臂膀,复又道,“上次你去送药,那些孩子可高兴了,若知道你要帮他们挑料子做冬衣,定会更开心。”

苏半锦一时怔了怔。

福善堂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有五六十个。虽然他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均由官府负担,但是衣物鞋袜这些物什都有定例。若她没记错,今年府衙户房拨下的布料应该早就用完了。那张婶,是要自掏腰包给他们做冬衣?

可是这么多人,得需要多少料子,又需要多少银子?

她踌躇片刻,开口问道:“张婶,给孩子们置办冬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您……”

张婶忙解释道:“莫担心,有位善人昨日里送了银票过来,我估摸着,应该也能给孩子们做件像样的厚实衣裳,所以今日特意抽出空来,去布坊找陈掌柜询价。”

苏半锦点点头,“张婶,那您再去布坊时,就来回春堂寻我。只要不是双日午后,我大约都在。”

说罢,她朝张婶道了谢,转身走进回春堂。

方踏进门槛,医馆小学徒阿乙端着粗瓷碗急冲冲迎上来,“锦姐姐,你快把这白萝卜汁给喝了。”

苏半锦皱起鼻子向后一仰,避开迎面而来的苦辣怪味,“陆阿乙,驱寒得喝姜汤,你再这样乱开方子,小心我向义父告状。”

阿乙哑然张了张嘴,满脸委屈。他也就是刚来医馆时,错把熟地黄认成酒黄精,怎料锦姐姐记了一年多。

苏半锦绕过呆愣愣的半大小子,将手中食盒与帷帽放在前堂柜台,“行了,我不告状就是,你莫要哭丧着脸。”

不等阿乙回答,她又走到内院门帘旁的一株栀子前,拧起裙摆上的雨水。将将拧了两下,身后少年幽幽道:“锦姐姐,我这次真没开错方子。要不是你吃错了药,我才不会切半个时辰萝卜。”

苏半锦捏着裙角的双手一顿,倏地回头。

她什么时候吃错了药?

从今早到现在,她不就吃下两个回锅蒸饼和一碗粟米粥,还喝下一碗又苦又涩的……

苏半锦霎时瞪圆眼睛,惊呼出声,“我出门前喝的那碗难道不是义父熬的养生汤吗?”

“确实是师父熬的。但你喝下的那碗除了滋补身体,还会让人昏昏欲睡,神志不清,问什么就答什么。要是再喝多些,便会胡思乱想,瞧见小人儿在面前跳舞。”

说着,阿乙将手中的萝卜汁又往前递了递,“对了,喝完那药,最好还别乱动,动得越厉害,药效便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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