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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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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混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忽然觉得脚下有点硌,他移开鞋履,只见雨地里躺着根白色玉簪,有三寸长许,簪头呈瑞凤交颈状,通体素面无纹,泛着淡淡的光泽。

谢混弯腰拾起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只见角上篆了两颗小字——“法慧”。他恍然想起这簪子是晋陵头上戴的,只是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寓意,便将玉簪收起来,径直走了过去。

晋陵刚进马车,就发现车厢里坐着一个人,定睛看去原来是王神爱。“阿姐,你去哪儿了?害我找了半天。”神爱小声咕哝道。

晋陵放下帷帘,顺势坐到她旁边:“我在王家迷了路,耽误了些工夫,幸好碰上谢家郎君。”

神爱不由得一怔,吃惊道:“谢郎送你回来的?那他岂不是……”

晋陵忙嘘声道:“放心吧,他不知道我是谁,我骗他说是宫里的青衣婢女,想必以后也没机会碰面,他不会泄露出去的。”

神爱这才放下心,颓然叹了口气:“哎,其实谢混也不错,若论家世才貌,只怕还在阿练哥哥之上。我看他对阿姐也颇有情意,倒是挺般配的一对。”

晋陵瞪她一眼:“你要可惜,自己嫁他不就完了。”

神爱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嘿嘿一笑,又坐近了几分:“我知道阿姐的心思,一旦认定了谁,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别说谢混风华冠绝江左,就是吹箫引凤的王子乔站在你面前,阿姐也不会动心的。”

两人坐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沉默了片刻,只听晋陵轻声说:“我今日答应了阿练,会一直等他。将来要是父皇不答应,我就削发去延兴寺,随僧基师父出家去。”

神爱捂住嘴,偷偷笑了笑:“怪不得阿练哥哥一见我就逼问,我没法子就跟他全说了。他一听你是公主,也吓得不轻,不过又对我说,不管阿姐是谁,他都非你不娶。”

晋陵琢磨着这几个字,那一瞬恍惚之间,神色中露出怔忡的温柔。她拨开深色的帷帘,车檐流下如注的细雨,乌衣巷的方向渐去渐远,相隔迢遥,已然看不见了。她垂下双眼:“我就知道,他不是懦弱之辈。”

马车一路向西,到了西洲城里的南塘边,就是新安公主府。见她们回来,府里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新安公主沉着脸坐在堂上,手里拿着戒尺。

神爱一看形势不对,怯生生地走过去,跪在她脚边。新安公主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抄起戒尺来,就在她肩膀上狠打了一下:“谁让你自作主张,带晋陵出去的?”

神爱不敢避闪,要不是晋陵挡得快,那戒尺几乎要落到她头上。晋陵忍着痛道:“姑母,是我求神爱带我去的,要罚就罚我吧!”

新安公主厉声训道:“出宫前我怎么叮嘱你们,不可离开公主府半步,若有个闪失,我怎么跟主上交代?”

神爱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盛怒之下不敢强辩,抽泣着说:“阿母别气,我不过是看阿姐很少出宫,又正赶上休元哥哥娶亲,就想带她去乌衣巷看一看。”

晋陵挡在前面,新安公主略一犹豫,手上的戒尺便落不下去。她瞪着神爱,气喘吁吁地道:“你可知道拐带皇女是大罪,你阿父走的早,凭着我这一介寡妇,如何护得住你周全?今日休元大婚,半个朝堂的人都去了,晋陵毕竟还未出阁,这样抛头露面的,成什么体统?”

神爱垂着头,只是一味哭泣,晋陵将她护在怀里,也不敢多话。等新安公主的火气消下去,才冷冷道:“都起来吧。”

用完晚膳,两人回到房里,晋陵帮她褪下单衣,看见神爱背上浮起几道青紫的淤痕,右肩也肿起来了。“还疼吗?能不能动?”

神爱点点头,眼里含着泪,一动就痛得直抽冷气。晋陵心中愧疚,将化淤膏拿出来,从里面挖出一小块,仔细涂在伤口上:“看这样子,怕是伤到筋骨了。你先忍着点,等我回了宫,让太医送些上好的金疮药来。”

神爱摇头道:“阿姐别为我费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她越这样说,晋陵心里越不是滋味,便低声道:“姑母说的没错,姑父走的早,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万一真有个好歹,该怎么办呢。”

神爱哽咽道:“是我的错,不该撺掇着阿姐出来。可是那天在城楼上,看着阿姐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于心不忍,只能被迫想出这个法子。”

晋陵握住她的手道:“虽然姑母发了脾气,可我心里并不后悔,这十五年来,纵是锦衣玉食,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从来不像今天这样,真真正正为自己活过。神爱,看到阿练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世上什么是我最想要的。”

神爱被她眼中的真挚征服,忍不住动容道:“有阿姐这句话,今日便是被阿母打死,小妹也绝不后悔。”

这一场风波过后,新安公主府是住不下去了,次日天明,宫里就派车将晋陵接了回去。

回到含章殿,晋陵整理随身携带的包袱时,才发现那支常用的白玉簪不见了,那是生母王法慧留给她的遗物,虽然算不上多贵重,对她而言却是意义非常。

她上下找了一遍,又命人将所有箱子打开,仔细翻查里面的衣物,可翻了半天,依然是毫无所获。旁边的侍女见状问道:“殿下要找什么?奴婢代劳就是。”

晋陵焦急地翻找着,连头都不抬:“阿芜,你见我那支玉簪了吗?就是簪头上有凤凰的。”

阿芜顺口就道:“殿下不是带出宫了?那天还是奴婢梳的头,亲手给您戴上的。”

晋陵想了想,的确是带出宫了,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此刻就是回头去找,恐怕也未必能寻见。她懊恼地坐在镜台前,对着镜子发了一阵儿呆,心想这也许是天意。母亲既然走了,连她的遗物都不愿留在这深宫里,不如丢在外头,让有缘人拾走吧。

光阴如梭,转眼又过了三月,夏夜里闷热难当,王练躺在床帐中,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自从知道了晋陵的身份,他心乱如麻,思绪难平,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这秘密在心里压得久了,时常让人喘不过气来。

既然横竖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门外月色正浓,蝉声四起,他顺着曲折的游廊一直往前走,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过了月洞门,就是王弘所住的院落。

灯已经熄了,王练不想搅人清梦,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墙角的藤萝架下,有人咳嗽了一声。他吓得回过身,走得近了才看清,是王弘坐在亭子里纳凉。

“原来是阿兄,吓了我一跳。”王练抚着胸口道。

王弘摇着手里的白羽扇,漫不经心道:“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莫非心里有事,半夜睡不着,才来为兄这里闲逛。”

王练在他身边的矮几上坐下,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兄这双法眼。”王弘叹了口气:“说吧,我听着。”

此时已是子夜,天上半宵残月伴着星光点点,一时连蝉鸣都噤住了。王练想了半天,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道:“阿兄可还记得,去年在延兴寺遇到的那个女子?”

王弘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笑意:“怎么,你找着她了?”

王练微微点头:“对,我终于找着她了,也弄清了她的家世。”

“哦,那女子是何人?”

“她……”王练沉吟片刻,鼓足全部勇气道,“她是陛下与武定皇后所生的长女——晋陵公主。”

王弘暗吃了一惊,半晌没有说话。他紧锁着眉头,面色凝重,想了许久才道:“若真是如此,阿练,你还是放手吧。天下美人多得是,以我们琅琊王氏的名望,那些侯门贵女还不是由着你挑,什么样的绝色娶不到手,何必去碰这烫手山芋。”

王练听他这样说,心中烦闷更盛,反驳道:“既然阿兄也说我们琅琊王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为何我就不能尚主?”

王弘叹息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生在仕宦之家,也有许多事做不得主。自打前朝以来,能尚主的驸马督尉,不是杜预、王济那样的英豪,就是何晏、刘惔这样的近臣,你若两样都做不到,主上凭什么将公主许给你?”

这话太过直白刺耳,王练一时血往上涌,激得面颊涨红,他急声道:“阿兄,我虽没有出将入相、治世经国的才干,也并非颠倒放纵之徒,这些年阿叔教我潜心蓄志,自有一番青云抱负。再说我们王家也不是没有尚主的先例,仲处祖叔、子敬阿叔,他们不都娶了公主?”

王弘苦笑道:“你当他们日子好过?仲处祖叔虽官拜丞相,到头来惹元帝猜忌,死后被剖棺戮尸,还险些连累我们王氏全族。子敬阿叔倒是不贪这些虚荣,原本过得好好的,主上一道圣旨下来,逼着他休了郗氏,非娶新安公主不可,后来你也知道了,他到死心里都不舒坦。”

“阿兄,可我对晋陵是真心喜欢,不是为了贪慕驸马的名头,她也答应了,会一直等着我!”

这话才出口就后悔了,王弘果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和晋陵殿下私下可有往来?”

“不不,阿兄误会了。”王练面上一热,急切地辩解道,“我与公主清清白白,绝无私相授受的逾越之举。只是延兴寺一别,她心里始终有我,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

王弘听他含含糊糊,不敢把话挑明了说,心里越发起疑,想了想道:“阿练,此事关乎公主名节,万一传扬出去,别说是你,就连我阿父也难逃罪责。这事急不得,就是真想娶人家,也要三媒六证,在此之前,你断断不能再与她见面。”

王练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嗯,这分寸我懂的。”

王弘稍松了口气,又道:“改天寻个日子,我先试试阿父的口风,要是他不反对,咱们再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仲处祖叔——王敦

子敬阿叔——王献之

武定皇后(谥号)——王法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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