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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剂野心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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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子从未尝过酒是苦涩的。她一杯接一杯地提,面上依旧乐呵呵,对于聂超的暗示敬谢不敏。她心想,这一场酒总会过去,睡一觉就好…是的她只需要找个机会倒下——

灌酒的手忽然被按住。

闻述一挈了自己外套给她披上,拉实子到身后,“聂总,实子酒量不大行,我先带她回去。”

聂超表情显然不舒展。

他扫过闻述一紧捏这位女伴的腕,很是纤细,暗暗可惜。开头也是这纨绔说上下级关系是大忌,现当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关系并不清白,聂超升起一股被戏耍的屈辱。可对面毕竟是闻蒙溺爱的儿子,不好撕扯,只好扯出一张笑脸,迎送二人。

出门一路,闻述一心烦扯了扯领带,却发现自己里面穿的短袖,手顿在半空,一拍脑门,被自己气笑出声。他打心底谴责自个不是东西。

聂超有心分家,想从他这头撬动鸿达投资,一个大局压给一个小姑娘来顶。他只顾考虑聂超自视甚高念校友情抱团取暖,却没想周全实子是个漂亮姑娘——这样又跟把实子当作个物件拱手让人有什么区别?

实子垂头丧气地挨前边儿走着,红酒劲儿上来得慢,这会儿她才开始晕乎。摩登舞似的,拂步,急转步,嗒嗒,嗒嗒……似乎能配上醺迷的乐点,她步幅并不优雅,笨稚得可爱。闻述一上前扶她。

实子蹬开他。

她眉毛拧在眼梢,恶狠狠又没什么攻击力道,“我讨厌你。”

从前闻述一不喜欢可爱这个词,充斥着男人幼态的凝视,容易让人想象到红扑扑的脸蛋和醉淌淌的大脑,他从来喜欢聪明女人。但此刻,他打心底想夸她,知道吗,你真的很可爱。

河畔人迹潜入夜,他哑声问,“为什么。”

实子不言语。

闻述一这会儿反而涌上一阵抓心挠肝的急躁,不知是否是酒精的作用。一前一后走,全然失魂。

实子挎着被赠的包,商标闪闪,可在她看来十分暗淡。

闻述一腹稿攒了许久,刚转头要讲:“杨写意。”

她立刻手势打住他。闻述一执意启口,只听“呕”的一声——

实子冲出去对着河边一通吐,蹲下,隔了不久掩面大哭。

吐着她含糊着说,“我讨厌…虚荣心。”

“有虚荣心是件好事,它会推着你往上走。”闻述一显然没会她的意,安慰道。

“所以在你这里,有虚荣心,有上进心的人就是命贱,对不对?”实子喝得很多,话音虚弱,可在闻述一听来是如此刺耳。

“对不起。”千言万语,他只凝成了这三个字。

“你打我入职就知道,我在北京经济压力大、没有伴侣,在公司孤立无援,只有我会把你当作救命稻草,”酒劲催着实子情绪上涌,她语无伦次,“你知道我没有退路,得罪人的坏事让我做绝,你知道我没有退路,讨好人多事情也任由我去弯腰,你知道…你知道…”

说到后面她泣不成声,甩了把眼泪,“你什么都不知道。”

闻述一默不作声。

吐过之后,缓了一会儿,酒醒了七分。她不再进进退退。可站稳之后,更痛恨闻述一的沉默。

更痛恨不久前的自己,傻不拉几,在闻述一要给自己寻找一个好的“下家”时,毫不犹豫,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选择了他。

闻述一架住她,“我送你回去。”

实子蹲在地上,捂着脸,一声不发。妆早已花掉,素色的裙子也因蹭在地面一片狼藉。

闻述一从地上掐着她胳膊托她起身,她把包甩向闻述一,在他侧脸划出一道血痕。

闻述一没去管伤口,只拖着她往回走,两人纠缠着,这样并不好看。维持的体面就此碎掉,实子朝他喊:

“你听好了,

老娘不干了。”

眼泪化成晶灯闪闪,洒在夜晚的亮马河波光上。

她拦了辆出租,有客,闻述一就站在背后无可奈何地看她。她又拦一辆,一辆接一辆。直到坐上车一路上在想,以后一定不要告诉人她会喝酒了。上一次酒局,在蓝城,她丢掉了工作;这次也一样,只不过在北京。大概再过几个月吧,等她的房租耗干积蓄,她就可以打包打包行当回老家了。

就像一场绮梦,是时候醒来了。

翌日。

办公室如常死寂,进组的播出期的悉心在作家池里翻腾IP的——

闻述一如常迈进,靠走廊的工位上,除了两只玩偶、一只水杯和充电器,别无他物。

他看了眼表,上午十点半。

凑巧hr部门统计考勤的新人来问出勤,“实子姐今天有跟你们讲请假嘛?”

一圈人见闻述一在,纷纷摇头。

聊天界面,许多条未回复的信息,昭示着她的决心。他清清嗓,“昨晚去了应酬,我让她休息的。”

待闻述一走后,众人贼兮兮围成一团,Kendal一脸华生发现盲点的模样,嘀咕,“看文盲脸,昨晚不会被实子给打了吧?”

“那是挠痕吧…也不一定是被打。”有人补道。

“这俩人,这么激烈的吗?”

……

叶霏在上午10点受到实子的吃饭邀约时,很是震惊。“妹子诶,看好了今天周三,你真实现时间自由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赴了约。实子老早就在约定的餐厅等候,上来第一句便是:“我打算辞职。”

叶霏没见过辞职上瘾的,尤其在面对如此高空间的一份工作。不过通过昨晚那通电话,她也不难猜着些,便没言语,吃过了饭,带实子风风火火去买了几件新衣服,她买单。

商场暖气足,两人都走得大汗淋漓,寻了地方坐下。实子头倚在她肩膀,等气氛冷却,忧伤地说,她不想回去。

照理说这时叶霏作为闺蜜,要哄,要劝,要跟她一起骂狗男人——但她推开实子,正襟道:

“我说,你现在辞职,手头作品还是那几部。别看你在这是独立的制片,但你不懂投资没有本钱,去别处还是给人打工当执行的主。遇见个了解你的好老板,不容易。”

实子显然被摆了一通,小声嘀咕,“正是因为他太了解我,我觉得我没有人格尊严。”

叶霏敲着她那漂亮的小脑瓜子,长辈似的训斥她:“小朋友你清醒点!我请问,你看看北京四环以内这些公司,大家谁上班有过尊严?谁不是拿命赌前程?”

叶霏放缓语气,“你要记住,职场只有利益。你在保全自己安全前提下为老板创造价值,是你目前没有靠山情况下的唯一出路——这个行业吃资源、吃人脉,你扪心自问,能像人家技术行业似的,有点本事就创业发家吗?你辞职,从头开始摸爬滚打,他分分钟找个新的傀儡顶替你,事实就这样啊!”

“道理我都懂,但是……”

“没有但是。”叶霏切断她的软弱,她从来不是只会动嘴说好听话的表面朋友,在北京这么多年,她比实子深知这座城的机遇与残酷,

“你记住,你是打工,又不是跟他谈恋爱,不需要也不存在自由平等,懂吗?”

实子不再嘴犟,点点头。

“懂了就继续逛,吃饱饭调理好心情去上班!”

……

下午两点,实子又容光焕发出现在办公室。

她给hr表示歉意,年轻hr笑笑说没事,老板替你请过假啦。实子随即给闻述一发消息,“抱歉昨晚喝多了,闹钟没响,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许久,闻述一不冷不淡回复:“好。”

-

闻述一有几天没找她,实子也只做好她的本职工作。有一天下班接到妈妈电话,说是表姐婚事,问问她能否请个假去当伴娘。

妈大概也是随口问问,假借着这机会同她通通话,可实子望着墙上的日历,大半年有余,鼻子忽然一酸。她买了连夜的飞机,推了差事往回赶。

出现在婚礼时,七大姑八大姨都凑上来攀谈,“哎呦大忙人,从来这些活动你都不回来的,怎么,现在赚到大钱了?”

“哟,前几天听你妈妈讲啊,电视上你做的?”

“那你们这个平常,经常见明星的是不嘞?”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反倒让习惯应酬的她无从下手,她腼腆点点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间隙,为了逃避盘问,她去化妆间给表姐盘头发。用定型喷雾呲了呲,吹风机呼呼一阵吹,妈就侧坐在一头的凳子上,扳着椅背打量亲闺女。

母亲的眼里含着波,是真真切切的“打”与“量”——她瞧着实子踩了高跟后又往上蹿的个子,闺女干练皙瘦的手腕,和那张平仄分明的脸,仿佛能吟诵出许多奔波岁月的声调。

筵席散了之后,母亲扯着她去公园,开口便问,“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实子挤兑她,“你一天天搁家瞎想啥呢,电视剧看多了不是?”随即转移话题,“我爸呢,还搁外头跟他那些朋友忙叨生意呢。”

母亲没趣脸,说了句“随他吧。”

实子随手拽了支春花,笑,“又不是啥歪门邪道,正经生意越做越好,他吃饱喝足不常回来,你倒有个人自由——喏,多来公园跟老头们跳跳舞,也不错嘛。”

母亲轰她脑袋。实子揉揉脑袋喊痛,只听见身旁的人说,“我不催你结婚,但也要同你交代——甭找你爸那样儿不着家的。这不是封建,这是生活。日子总要过,是苦是甜都得自己担着,好的婚姻不是生活全部,但坏的姻缘足以拖垮你一生。你要想好。”

“知道了——”实子嘴上敷衍,心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个野心勃勃的人。

回北京那天,妈非要亲自送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好不容易道了别,她坐稳车上,见支付宝上母亲给她转了钱,退都不好退,大五位数。

神经。她嘴里骂叨着,眼泪却又娇生惯养地在眼眶打转:妈跟闻述一不一样。

那是她妈,一地方银行下岗职工,一辈子围着那小数点打转,一人待着的时候能捡着剩菜热一热便不会炒新菜的妈妈。

她再了解不过亲闺女——混得好、忙起来,才不会想着回家。

实子捧着手机,随着出租车晃动在坑坑坎坎的路上,胸腔处涌起一股激动的震荡,她一抽一抽哭出声……

*

这种间离的关系就这样维持到了开机。

听同事说,闻述一把一大笔钱走去《小镇孩子王》,都在押宝薛子莫是闻述一的下一位重用对象。随后不久,可转债发行的在董事会通过,而后在证监会的个个流程推行得也无比顺利——

大约在不远后的杀青日,《十三月份嗒嗒星》即将获得一笔巨款,这是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啊!

实子把那只六位数的皮包和金光闪闪的手链胡乱塞进衣橱深处,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不想看到它,如同逃避她曾经膨胀如泡影般的卑微灵魂。

她给后期制作公司付了定金,沉甸甸的合同拎在手里,心情复杂。

拍摄场地很苦,在太阳最烤人的时候,是拍摄引燃的最佳时段,摄影指导对着传呼机派遣摄助,“长镜头光位,俩机器过两层片子,距离远,左侧人物主照度高曝光点一档,光质柔和。”

实子窝在导演椅一旁的伞下,眯着眼同王以椿商讨后续新增分镜所增补的预算点。

她回到了跟王以椿共同战斗的日子。都是各自的第一次,去指挥如此庞大、成员超6000人的一个剧组,去整理10000+张草图,4000+概念设计,搭建了120+特效场景,去熬连续两周的大夜一日不停歇。

夏天的拍摄地会有虫子钻进衣袖,也有冰雹砸中设备。

洋洋作为剧组主创里为数不多的女孩,会跟在她身后姐姐来姐姐去,会跟她share同一张面膜的营养液,同穿一件衣服,同吃一碗盒饭。

她也时常跟王以椿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训斥摄制组私吞公物的人,也会大手一挥请几百号人喝奶茶咖啡。

都说历来制片和导演水火不容。敢像他们那样把后背交给彼此的队伍并不多。这默契也不仅限于幕后者——

饰演战斗者的男二号是个半素人小伙,飘着一股西北腔,他不是什么角儿,但身上有股中国男孩才有的厚重与机敏,在训练营拿了极好的成绩。拍国外海底戏的时候,他们难得在深海里潜泳,隔着泳镜,只能靠手势和默契。这西北小伙鲜少见到深水,非拉着她考了潜水证,学会了冲浪,开水上摩托……

读书时总听一些所谓的长者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岁,人生大抵就定型了,需要安家立业了。二十九岁的实子站在冲浪板上,看翻涌的被踩在脚下,对岸有她的朋友和战友,只想对那些杂七杂八的话喊一声:

去——你——爹——的!

一切都太神奇,太励志,太不可思议了——

以至于夏天杀青,等她回到公司,众人看她的眼神陌生大于诧异。

随即Kendal惊呼:“实子,你怎么瘦成了一条——”

大家才纷纷上前,拥抱、心疼、赞赏、敬佩,里三层外三层,她渡过了那一层浴火洗礼,晒伤的皮肤,骨节外翻的手腕,淬了苦的脸色…不会有人再找出任何一项缘由来否认她的努力。

实子被抱着,晃出了魂,脸上洋溢着餍足。

热闹之余,有微渺却熟悉的脚步声从另一处办公区传来,步调很快,力道依旧。

闻述一着长袖短裤,舒适为主,插兜倚在人群后,扬眉给实子打了招呼。

实子回之以坦然的微笑。

待到人群褪去,闻述一大步朝前,与所有同事无异,一把将她搂住,这一刻他们不会是情人或是上下级,只会是战友。

他锵道:

“杨写意,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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