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时荫低头闭眼，感觉到对方深长幽静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后颈，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对于一个Omega来讲，后颈其实算是非常私密的地方，毕竟可以被人标记的腺体就长在那里。但是自己的情况特殊，似乎也不能用常识去生搬硬套。

再者，想要看他后颈的人是席如诗，他不介意主动在对方面前示弱以求得关注和爱护。

因为他相信对方本性温柔善良。

席如诗的声音低低响起：“后颈伤疤这里，能碰吗？”

柏时荫闭着眼睛，像是暗自下定决心一样，轻轻点了点头回应：“……可以。”

随后，他感到对方用某根手指的指节在那道伤疤上轻柔地从上到下刮动。

柏时荫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席如诗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迅速将手指拿开，“我摸疼你了吗？”

“不疼，”柏时荫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只是有点痒。”

席如诗松了一口气，也轻轻笑了一声。随后从他手里抽走绷带，贴住他的脖颈，慢条斯理地帮他重新缠上：“我早就看你今天这个绷带缠得有些敷衍，果然还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

“……是也不是，”柏时荫如实告知，“今早我自己缠了一次，但是手上没有力气，缠得不好，下午在书房里陪着阿菟的时候昏过去一次，倒在地上的时候绷带就已经散开了，还是阿菟帮我重新缠好的，她年纪还太小，又被我给吓了一跳，手上包扎的动作自然不稳当，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席如诗帮他重新处理妥当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简单活动活动，感觉一下怎么样。”

“其实都不用感觉，”柏时荫含笑抬手护住自己的后颈，仰起头看她，眉眼间带着温和的信任和真诚，“我永远相信上将的水准。”

二人一上一下目光相接，一种别样的情绪在视线中流淌。

半个月以来，他对待阿菟细致体贴的照顾，自己下班一进家门之后分外合心意的晚饭，每天深夜中任劳任怨的陪伴……席如诗是结过一次婚的人，又比柏时荫年长，自然能看见对方带着怎样一颗年轻而热忱的心。

在这样认真的目光中，席如诗突然觉得，即使把自己白天哭泣的原因告诉对方也无妨。

在这一点上，她和惯常喜欢沉默隐忍的路德维希截然相反。

望着对方在椅背上蹭得微微凌乱的后脑头发，席如诗缓缓解释——

“我白天从霍兰德那里回来的路上情绪不对，是因为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

当事人被杀，案卷也早已过了保密期，于是她就很自然地站在对方身后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关于妮娜·罗德里克的事情，关于自己亲手枪杀了丈夫情人的事情。关于当时军部和议会之间存在矛盾的事情，甚至都没有避讳军部为了争权夺利、晚了整整半年才派遣新任统帅的事情。

她就是想要知道，对方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答案。

虽然内心清醒不已，但是她搭在椅背上的双手还是不自觉地微微泛冷。

大概十几分钟后。

“……所以你看，”席如诗终于将一切能坦诚的利害关系都摆在了对方面前，轻声说，“我知道你从远苍星系到这边工作，并不仅仅是简单地想要半年的借调时间来为履历镀金，如果留在这里工作的话，你未来的道路也不会差。但是，柏时荫啊，资源越丰厚的地方，往往也伴生着最为激烈的利害和冲突，我是自己没得选，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下一次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从容生还……

“但是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全凭你自己的意愿。这半个月间，你能够迅速配合我的办公速度，能力方面确实无可指摘。我愿意相信你能够胜任很多星系、很多部门的工作。但是如果留在这里的话，军部那些资历比我更老的人对于远苍星系上发生的叛乱耿耿于怀，他们甚至昏庸得直到战争结束都没意识到是叛军恰好选择了远苍星系作为据点，而不是远苍星系上生活着的居民联合军队起兵谋反。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么你未来在军部的升迁道路上会有重重阻力，远没有我将你外派之后的发展空间大……”

柏时荫从头到尾认真听着对方的话，直到这里，他终于开口回应：“您对于未来要做的某些事情有着自己的计划，但是却无法确定自己一定能赢，所以想提前将像我这样‘借调’来的无关人员提前调离，以免殃及池鱼？”

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相当敏锐。

席如诗沉默了。

“但是，您既然不避讳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觉得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您交代清楚。”

柏时荫慢慢转过身，格外认真地看着她：“其实，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追逐权力，而是为了追随您的脚步。”

虽然有所预感，但是对方亲口验证猜测这件事，还是让席如诗有些局促不安。

她眨了眨眼，避开对方的眼睛，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书架上。

心中想要表达出来的想法有很多，但是一次性都表达出来的话，还是过于唐突了。

最终，柏时荫还是选择温和地重申当初自己在面试时的承诺：“您永远有权利使用我，不论是我的能力，还是我的忠诚。如果您能留我在您的身边见证您的抗争和博弈，那么这件事本身对我来说就是无上的信任和荣耀。

“……不论最后的结局如何，我都会一直在您的身后。当然，您一定会赢得胜利的，我对您有信心。”

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将自己的爱慕明确宣之于口。

不过不着急，柏时荫想，反正自己已经知道在此之前她曾经经历过的婚姻状态并不正常，而且路德维希的性格和人品目前也是众说纷纭。

他会向她证明，只有自己才配站在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互相交换了信任，关系更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