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万佳云按时上班，隔壁大门紧闭，没有动静。
按照管大吩咐，她和齐达一起去了社区处理蒋学琴家的问题。
经过一番商讨，蒋学琴的小孙女被纳入了公安局的助学活动，社区大赞公安队伍有人文关怀。
回到办公室，大伙儿正聊得兴高采烈。
“什么事啊，这么热闹。”齐达一进门就问。
因为外出办正事，今天他和万佳云都穿的蓝色警衬，两人神采奕奕。
林景在饮水机边倒了杯茶：“佳云，下基层的任务下来了。”
“怎么说的？”齐达问。
“你们躲过一劫了，要求入职3年内的，每个单位出一个人，去三个月。”
万佳云在桌上放下公文包，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只能去一个？”
林景说：“我靠，什么叫只能，你对这个有兴趣？”
万佳云打开手机上的内网，果然看到了“下沉第一线，展现硬担当”的最新红头文件。
按照相关要求，就她和林景符合要求。
文件最后标注，需要大家今天报名统计。
“我是老派出所出身，”办公室里上了二十几年班的一名老警员说，
“其实新入警的小年轻就是需要在派出所干两年，才能理解基层的苦，我们当年车都没有，全是两条腿在外面跑啊，我还记得有一年居民反应家里香肠被偷，没有监控，我们调查了两天两夜。还有一次……”
林景跟万佳云使眼色，对老警员的老生常谈不买账。
老警员说：“小林，你女朋友不就在派出所，你跟她选一个派出所不就行了。”
林景说：“这怎么能行呢，工作是工作，谈恋爱是谈恋爱，你这不是害我嘛。”
“哎呦，你小子这时候思想觉悟倒是高。”
在微信上，林景又问万佳云：“要不我们俩抓阄解决？”
谁想万佳云回：“我不排斥去派出所锻炼，你不想去吗，那就我去吧。”
林景简直不相信还有这等好事，“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分给我们的是林立路，那边忙得飞起。你真愿意去？”
“真的。”
林景回：“佳云，你简直是天使。”
万佳云不吃他这一套：“那我就去和管大说了。”
林景想不到这事解决得这么简单，看万佳云这么大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补说，“不好意思啊佳云，我女朋友这阵子闹别扭嫌我没什么时间陪她，我再一去派出所，肯定有得闹了。只好辛苦你了，林哥等你回来请你吃大餐。”
下午，万佳云去和管大汇报的时候，管求益从一份文件上抬起头，“你和林景商量好了？”
“嗯，说好了。”
“林立路那边可能比较忙，你吃得消吗？”他放下手中笔。
“没问题。”
两年时间下来，管求益多少有些了解这个女孩。
她一进队就要求上一线，跑外勤，是个难得的不怕吃苦的好苗子。大家都很喜欢她。
“你过去了，手上事情怎么办？”
万佳云没想到这还要自己操心，试探地说，“那我两头带着做？”
管求益看看她，“你做得过来吗？”
万佳云不明白了，领导的意思是——不同意？
管求益说，“想去就去看看吧，你手上的事我让小张帮你接，去了记得好好干，要代表我们支队的形象。”
万佳云露出微笑：“明白。”
……
立向路派出所距离市局有一些距离，但也不算远，坐地铁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那里管辖着一片城中村，还有商业区，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业务繁忙。
在交警大队的路为心听说万佳云自告奋勇下基层，就差敲她脑门。
“傻啊你，他男的不去让你一个女孩去，而且那边管辖的大多是老城区，肯定忙死。我让田镇给你问问，看看那边有没有熟悉的朋友。”
这个周末，路为心破天荒地回来了，一边啃着黄瓜一边骂万佳云傻。她的男友正是派出所民警，受够了派出所的工作。
“没事的，我没去过派出所，也想体验体验。”
“你呀你，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马上天就热了，光是巡逻就要晒死你，别说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里，当然了，你天生白皮不怕晒。”
“晒了我就躲到商户店里去。”
“你说的你很有经验一样。”
万佳云一笑起来就和上学时一样，一张脸纯真而无辜，让人不忍心再多责怪。
“傻妞，我真为你担心，你成天一副没有城府的样子，真遇上个坏人你怎么办啊你。”
话音刚落，对面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到了地上。
两人同时惊了一下，路为心诧异地用黄瓜指指万佳云背后的白墙，“隔壁有人住了？”
万佳云点头。
“哪个单位的？”
万佳云说一半留一半，“不清楚，上次上楼时候见过一次。”
“男的女的？”
“男的。”
路为心说：“其实住宿舍也有住宿舍的好，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系统的，还算比较安全。田镇的那个小公寓里就是乱七八糟的人太多，隔壁住了一对情侣，一到晚上又吵又闹。”
万佳云忽然想起，这两天她准点上下班，却从来没碰到过隔壁人。
只有一次，她正要在墙上插充电器，还没完全插进去，薄薄的墙板却透出声响。
轻轻的一声“咔嚓”，万佳云动作一顿，才意识到隔壁也在插插头，瞬间就觉得这插头有些烫手。
……
好久不见的姐妹花，晚上睡觉开启夜话模式。
听着路为心说自己和男友相处的故事，万佳云听出来，路为心估计很快就会搬走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还没想好，搬走的话就真的变成同居，那又是一个新阶段了，也挺烦人的。”路为心显然也有深远考虑。
“而且，我真的搬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了，多难受。”
“人生何处不相逢。”
“佳云，你现在机关里呆久了，说话真是老成啊。”
万佳云笑了。
路为心说：“对了，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叫江寅涛的。”
“你怎么知道？”
“上次他来我们单位的，后来闲着聊天聊到学校，刚好说到都认识你。我看他对你很有好感的样子，还说要组局请我们一起吃饭。”
“只是饭局上见过一次。”
“他长得还挺帅的，听说黄局长很看重他，前途也不错。”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要放过任何优质青年。”
“你又在乱想，”万佳云笑了下，倦意上涌：“为心，我得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去派出所报道。”
“快睡吧，晚安。”
……
立立路派出所位于城区主干道旁，地铁站下来往前百米就是。
周一上午，万佳云来到了派出所的六层小楼前。
这是一栋有了点年纪的建筑，周围停满电动车，环境杂乱。
穿着警服的民警在门口进进出出，一番忙碌景象。
“您好，请问毛警官在吗，我是市局治安支队的，今天来报道。”
“你就是万佳云是吧？”
身后传来声音，站在前台的万佳云回头，只见一个40岁左右的微胖男警察从旁边的休闲椅上站起来，笑容可掬。
“您是毛警官？你好。”
毛俊中等身材，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一只白白胖胖的熊猫，一看就很好相处。
“我一早就在这等你了，所长他们还等着见你呢，走吧，带你去报道。”
毛俊暗暗打量了一遍万佳云，见她穿着很合体的常服，黑发扎成矮马尾，整个人十分有神采，满身蓬勃朝气。
“一楼就是负责接警、调解室，还有户政、备勤，二楼是我们办公区，三楼是搞图侦的……”
四楼是领导办公区，毛俊领着万佳云去所长和指导员的办公室溜了一圈，两个领导简单客气地和她说了几句欢迎话，说完毛俊领她出来回办公室。
“对了，我们这有宿舍，有需要的话可以帮你申请。”
“不用了，我住的离这不远。”
“这次市局搞得动静还真是有点大，听说你们100多号人都要驻点？”
万佳云点头，“上周五我们开了动员大会。”
“我们派出所都快不够你们分了。我们这一共是4个值班组，4天一个班，你就跟我的组，以后叫我毛哥就行。”
“好的毛哥。”
“你到我们这儿来可能会辛苦一点，你看看，”毛哥指指正路过的协调室内的一群人，“我们这的案子每天都停不下来。”
“没事，我正好多多学习。”
走进办公室，毛俊扭头朝里看。
大通铺的办公室，一众民警各自忙碌着，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翻卷宗，有人正领着调节对象进行签字。
毛哥看了一圈，冲着坐在窗边的一个身影忽然喊道，“翼然！”
万佳云心里猛地一惊。
一片繁忙景象里，穿着便装的男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抽烟。
暖金色的阳光照着他短刺一样的黑发，听到叫声，那双冷淡又桀骜的眼睛望过来。
万佳云有一瞬间的恍惚。
视线相触，眼中的画面仿佛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蒙了旧时滤镜的影像。
陈翼然同样停住了。
“翼然……”毛哥又对他招招手。
陈翼然终于起身走来。
“这是跟我一组的陈翼然，在所里负责刑侦这块，也是最近才来。我们所里近来多了不少新生力量啊。”毛哥欣然介绍。
陈翼然站定在万佳云面前，肩膀宽阔，身形高大。
毛哥笑笑：“翼然，这是我们治安支队的小万，万佳云，今天刚来下基层报道。”
“你好。”陈翼然看着她。
“你好。”万佳云听见自己说。
“这样吧，咱们组等会到隔壁小会议室去聊聊，一起开个小会。”
毛哥说着又探头进去叫唤，“江星、勇子、李毅，你们都来一下，我们开个小会。”
……
“现在是这样，我们所一共4个值班组，其余的还有两个办案民警、两个社区民警，两个打击查处民警，还有4个协警兄弟，当然了，警情多的时候也不会分太清楚，大家都要互相帮帮忙。这阵子我们还有两个兄弟被借到专案组去了，还是缺人手。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
万佳云看了一圈在座的男男女女。
众人前两天就知道局里要有年轻人下来蹲点，只是不知道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也忍不住好奇地看她。
毛哥看向万佳云，探探底：“佳云，你在支队的时候工作强度怎么样，内勤还是外勤？”
“内勤外勤都干一点。”
“你要有心理准备，支队肯定是比我们轻松，那边具体案件少，行政上的工作多。来了我们这，肯定没那边舒服。”毛哥半开玩笑地说。
有小民警说：“毛哥你别人家刚来就吓唬人家。”
万佳云只好微笑。
毛哥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佳云，你加我微信，我把你拉到我们组的群里。”
所有程序走完，毛哥愉快地起身：“好了，佳云你今天先熟悉熟悉环境，了解下工作流程，不明白地可以问问江星和顾盼。江星，你多带一带她。”
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看看万佳云，爽快地说，“没问题毛哥。”
回到办公室各忙各事，万佳云在办公桌上整理自己的物品。
顾盼友好地来搭讪：“哈喽，你也是刑侦过来的？”
“我是治安的。”
“哦，我以为你和陈翼然他们认识，他们也是刚来不久。”
女警个头比万佳云矮一点，长得浓眉大眼，性格活泼外向。
“他们？还有谁？”
“还有一个叫闵扬”顾盼想了一下，“不过他来的比较少。”
原来那个男人叫闵扬。
顾盼问，“佳云，你们这次蹲点是什么要求，原单位的事还要兼顾吗？”
万佳云说：“不用。”
“厕所那边有净水器，可以喝直饮水。也可以自己烧，我们都喜欢自己烧水喝。”顾盼提醒，“对了佳云，你有饭卡吗？食堂在2楼，在图侦中心的隔壁。”
“谢谢，毛哥一来就给我了。”
顾盼说，“那就好，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可以来问我，欢迎哦。”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