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佳云感觉的出来，陈翼然今天有些不对劲。
他中午没来找她吃饭，下午也没有来训练馆训练，直到晚上才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来人工湖这边。
他们沿着湖边走，一直没有说话。
陈翼然穿着黑色的冬训服，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万佳云边走边看着前面楼栋的虚影，把手放到嘴边呵气。
“你吃过饭了吗？”
陈翼然说：“吃了。”
“今天下午你怎么没来训练？”
“有事情。”
浸润在夜色中的校园被路灯照得有些昏黄，不远处的湖面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幽光。
由于天气寒冷了，除了他们，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
“你到底多大？”陈翼然忽然问。
万佳云蓦地顿住。
“为什么要说谎？”
眸光在夜色下交织，万佳云双唇微开，在一瞬的震惊后，愧意爬上脸庞。
万佳云说，“上次我就想跟你说了……”
“哪个上次，为什么又没说？”
沉默。
“现在呢，你有没有要跟我说的话？”
陈翼然难以理解万佳云对自己隐藏年纪的动机。当他听到舍友们说他老牛吃嫩草时，他压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陈翼然此刻的内心是凌乱的，如果她现在真的只有16岁，而他21岁，那他就整整比她大5岁。
五岁。
这是陈翼然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年龄差，也不能接受的年龄差，他没那种特殊癖好。
万佳云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要说的，送你回去吧。”
……
接下来的几天，陈翼然没再找过万佳云。
考试季真正到来后，人人都像是疯了，抓紧一分一秒地看书。
散打队的训练也暂时停了。
万佳云早已复习好，每天正常的考试、吃饭，和平时上课没什么区别。
路为心几个这时候才开始羡慕万佳云的学习习惯，她按时洗漱上床，她们还在通宵看书背题。
但也不禁感到奇怪，之前万佳云每晚都会接到陈翼然的电话，总要在阳台上聊那么一会儿，最近，她却再也没接到电话。
结合陈翼然之前的口碑，舍友们有了不好的预感，但都藏在心底，没有和万佳云说什么。
这天上午，考完一门科目后，万佳云去训练馆看了猫。
猫食盆是满的，猫屎被铲过了，陈翼然来过了。
在空旷的训练馆里，万佳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陈翼然给叮叮猫铲屎换食的样子，想到他每次看叮叮猫时的温柔眼神，然后是他在那条黑漆漆的街上第一次牵她手的画面。
明明只是一个星期，她却像是被煎熬了很久很久。
从没经历过感情的万佳云被排山倒海的情绪淹没了。
这天晚上，万佳云枕着软软的枕头，看着顶上的日光灯，才发现心里酸酸胀胀，就像是被什么揪住了心头，揪得她一堵一堵的，越想越难呼吸。
这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有不顾一切给陈翼然发消息的冲动。
万佳云发现，她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他。
……
连续三天的考试结束后，大一生们全体解放，都欢欢喜喜等着回家过春节。
这天中午，考完试的四个女孩在校外好好吃了一顿分别前的大餐，热烈庆祝她们大一第一个学期的结束。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好几天提不起劲的万佳云终于开心了一点，吃完饭又跟几个舍友在校外玩了一整天。
几个舍友这两天就要打包东西回家了，万佳云很尴尬，此前她答应了陈翼然留在队里一起训练，还和老唐说好了，此时不得不推后回家的日期。
回宿舍的路上，路为心问：“佳云，那你要一个人住宿舍了，你不会害怕吧？”
万佳云摇头，“不要把我当小孩好不好？”
路为心感觉，近来万佳云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
“那你票买了吗，是坐飞机还是高铁？”
万佳云：“我家里人开车来接我。”
路为心：“你们那边开车过来要好久吧，真羡慕，你家里人怎么这么宠你的。”
“我妈刚好可以回国，她好久没看到我，也有点想我。”
路为心说：“你跟你妈的关系真好，不像我和我妈，多相处两天就要吵架。”
几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走到宿舍楼下。
大门前有很多进出的人影，只见一个高高的侧影站在阶梯上。
男孩子穿着一件深色短大衣、牛仔裤，像是被走来的女孩们的说笑声吸引了，他转过头来，白净的皮肤衬得五官干净帅气，笑容里有种同龄人没有的书卷气。
隔着一段距离，万佳云迟疑地停下。
几个舍友也停下。
男生看着万佳云，笑容如阳光般温暖亲切。
万佳云呆呆地看着男生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
“怎么上个大学上傻了？”
……
整个306宿舍的人在放假前因为这个突然来找万佳云的帅哥炸了锅。
大伙儿没想到，她还有个这么帅的发小，大咧咧的路为心私下甚至让她牵线搭桥。
万佳云自己也觉得吕政出现得太过突然。
他居然在快放寒假的时候来学校看她。
吕政住在安大附近的酒店里，这两天万佳云带着他参观了校园，吃了食堂，给他介绍了警校的种种规矩和趣事。
他是方静闺蜜的儿子，跟万佳云从小一起长大，家中有几大本两家人的合影。
放假后的校园里多了很多闲杂人，天虽然冷，阳光却不错，万佳云带着吕政在校园内转悠，给他看警校里最特殊的几栋大楼。
“你看这个，他们特警训练的时候就拉着一根绳子从上面飞下来，很帅的。”
“这么厉害。”
“我们女生都管我们学校的男生叫体能狂魔，他们在这些项目上都很厉害。”
吕政抬头，万佳云跟着一起抬头看，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眼。
过了两秒，吕政低头看她发呆了，伸出手在她面前划了划，“想什么呢？”
万佳云回过神，露出青春可爱的笑容，“走，带你去食堂吃大餐，我卡里还有好多钱，这两天要全部花光，让你把我们食堂最好吃的都吃一遍。”
饭点，食堂里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吃饭聊天。万佳云让吕政在座位上坐好，然后一个人跑去刷卡打菜，在窗口和餐桌间来来回回地跑。
等万佳云终于买好坐下后，两个人面前的桌上已经放满了各式菜肴。
“用钱这么大手大脚，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你难得来一次，以后也吃不到了，我想让你都尝一尝。”
“好吧，经过你的品鉴，哪个最好吃？”
万佳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几个高个男生端着菜朝他们走了过来。
食堂里明明很空，这几个人却偏偏围绕着他们坐下，硬生生把万佳云和吕政卡在中间，他们俩像是被包围了一样。
没过一会儿，陈翼然端着饭盆来了，坐到万佳云旁边的空位上，叫对面的男生去打汤。
万佳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感觉，但她还是维持着镇定，正常跟吕政聊天。
身边的人一刻也没有消停，他让人去打完汤又让人去打菜，不一会儿，陈翼然面前的桌上放满了跟万佳云一模一样的菜。
陈翼然吃着饭，跟自己的兄弟们谈笑风生。
一旁，万佳云也跟对面的男生亲切交谈。
两个人的手肘几乎在桌上撞到一起。
整个食堂，学生们坐得零零散散，只有这条长桌奇怪地坐满了人，大伙还不时洋溢出欢快笑声，氛围怪异，场面荒诞。
“我的糖拌番茄给你吧，你喜欢就多吃点。”吕政看着万佳云说。
吃着白糖番茄的万佳云还没说话，身旁陡地传来一声巨响。
前一秒还在笑的陈翼然忽然就朝桌上摔了筷子，走了。
跟他一起来的一群男生纷纷跟上去，整条餐桌瞬间没了人。
吕政停了停，像是没注意到这巨大的动静一样，看着停住筷子的万佳云，“发什么呆，快吃吧。”
……
万佳云觉得自己变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如果换作以前，吕政来学校看她，她可能会兴奋地整夜睡不着，想着带他去哪玩。可现在，她只是想学着大人一样尽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回家？还要留在这？”
傍晚，两个人在校园内散步。
“你打算留在这干什么呢？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做。”
“我们散打队马上就开始集训了，我要负责队里的一些杂务，帮他们做好后勤。”万佳云穿着学校里的冬大衣，配上一头短发，干净飒爽，仿佛真的长大了。
“这几天你妈妈打电话给我，她说你心情不好，有点担心你，她还没放假，来不了，才拜托我来看看。”
“我就知道，不然你怎么忽然放假了过来，也不和我说一声。”万佳云说，“她想多了，你知道的，她从小就担心我这个担心我那个，我又不是小孩了。”
“也不是，我也想来看看你在警校是什么样子，之前忙项目都没时间，这不是刚好放假了嘛，来看看我们方警官。”吕政笑着打量她。
万佳云停步站定，微扬下巴，“现在看到了，感觉如何？”
吕政笑着点头，“很有架势。”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吕政忽然说：“其实我是一直觉得你有点可惜，毕竟有的天赋不是人人都有，有的机会也不是时时都有，你这么小的年纪把竞赛继续搞下去，我觉得将来一定能大放异彩。”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很喜欢现在学校。”万佳云转移掉话题，“说点轻松的吧，对了，你的女朋友呢，她还在学校吗？”
吕政说：“她啊，还在学校忙着呢。”
吕政上大学的第一年就交了女友，万佳云还有她女友的微信，她们时不时会在朋友圈互动。
地上的枯叶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往前跑。
万佳云说：“小政哥，椰子姐她跟你一样大吗？”
“她跟我同龄。”
万佳云说：“你喜欢同龄的女孩？”
吕政说：“同龄人比较有话题，但这也不是一定的，有的男生喜欢比他大的，还有些男生喜欢比他小的。”
万佳云停顿了一下：“那你们……一般可以接受比自己小几岁的呢？”
吕政看向她。
万佳云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吕政手抄着口袋，“是在食堂里的那个男生？他比你大几岁？”
万佳云说：“你看出来了？”
吕政说：“都这么明显了，很难猜吗？”
“叮叮，其实大几岁小几岁，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关键是看两个人的相处。那个男生，看着和你并不怎么合适。”
吕政说，“我说这样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可能是刚刚进入大学，对什么都感觉新鲜，但是感情不应该是看一个人的外表，看一个人的条件，而是看彼此是不是志同道合、心灵默契。”
万佳云没有说话。
……
在安大逗留了两天的吕政明天就要走，下午，万佳云又带着他在校外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空气清透寒冷，正朝宿舍走着，夜色里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佳云……”
万佳云回头望去。
是她最熟悉的一群人。
喊她的是兵兵，手里抱着颗足球。
在他身旁，是穿着一身黑色作训服的陈翼然。
陈翼然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冲她身旁的男生努了努下巴，“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