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向后流动，文闻思忖片刻。

“你这几天的工资应该不多吧，”文闻想了想，赵弦这半个月的工资大概买不了太贵重的东西。

“嗯……但要等到下个月还不知道……”

自从知道赵兰得了病，赵弦对时间观念就变得非常严苛，能今天做的事，她就不希望拖到明天。

“嗯……腰部按摩仪怎么样，我知道有个牌子不错的，在四季广场就能买到。”

“那行，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赵弦指了指四季广场的方向。

因为家住的远，赵弦平时很少来这个商场，也不是很熟悉。

四季广场位于陈州县新区的中心地带，是标志性的商场之一，有许多学生喜欢来这里。

文闻看着穿着校服聚在一起的学生，看上去和赵弦也差不多大。

赵弦看了看引导图，一下子就找到了文闻说的那家卖按摩仪的店。

“……”

可是价格完全不是赵弦想象中的样子，好像多了个0。

文闻倒是没有被这些四位数的按摩仪吓到，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似的逛着。

导购小姐姐看文闻气质不凡，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一一介绍。

“这个是我们最新款的电子脉冲，对腰部神经进行刺激，最适合久坐人群和老年人了。”

“这个有光疗效果。”

导购小姐姐很认真也很客气。

“你们是情侣吧？是给自己买，还是给家人买啊？”导购小姐姐这句话准确的刺激了文闻的购买欲。

“买。”

“啊？”

赵弦还没反应过来，她还在认真的看这些四位数的带光疗效果的按摩仪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

“这几个，都给我包起了。”

文闻手一挥，把展柜上最贵的几个全都挥了进去。

导购小姐姐如同看见了财神爷，连忙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真是郎才女貌啊，小姐姐一看也是贵气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导购小姐姐深谙夸人之道，她一看文闻这样就知道了多少有点妻管严的倾向了。

在这种男人面前，夸他们不如夸他们对象。

文闻拎着三款主推款按摩仪，容光焕发，而赵弦则看了一眼他袋子里的收银条。

“刚好，这个我要了，我转钱给你。”赵弦拿出其中一个，然后把钱转给了文闻。

“……”文闻一脸茫然。

然后看了看手中的两款按摩仪，偷摸的给自己的母上大人发了条语音。

“妈，我给你买了个按摩仪，欸，就是那个你很喜欢的牌子的。”

这三台按摩仪打完折买下来也要五位数了，赵弦没想到文闻居然这么有钱，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他吃的用的都不讲究，出外勤也是和徐志一样，吃烧烤喝可乐，没什么大开销。

“欸，老太婆，这里不许要饭。”

刚走出商场，在大广场上就看见两个保安正围着一个老奶奶，其中一个直接用脚踹翻了老人面前的不锈钢铁盆。

咣当一声，甚是响亮。

文闻将外套褪下，露出里面的警服，立刻就迎了上去。

“干嘛呢？”

“啊，警察同志，”其中一个保安立马扯了扯另一个人的衣服，示意有警察。

“警察同志，这里不能乞讨的，你也是知道的，这是商场规定。”

“规定是规定，要文明执法。”文闻一边把老人扶起来，一边和保安讲起道理。

他也知道大家都是职责所在，自然不会为难对方。

“是，是。”

保安也很客气，老人离开，他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文闻扶着老人，关切的问了老人的住址，家庭情况。

“我儿子赌博，躲债去咯，没有人了，家里。家里就在旁边。”老人说话有点混乱，似乎是有老年痴呆。

“我不晓得这里不给，要饭的，要不到我今天，我今天就饿。”

现在已经是深冬，老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破败不堪的棉衣，一个个大窟窿挡不住一点风寒。

“仙儿，你先陪着老人，我去买点东西回来。”文闻把老人托付给赵弦，自己往商场楼下的超市奔去。

赵弦平日很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她只是愣愣的看着老人。

“你，你，你是我孙女？”

老人明显神志不清，指着赵弦问。

赵弦摇头，表示自己不是。

“噢，对，我孙女是跟她妈走了，走了好，我儿子就是个畜生。”老人自顾自地说，赵弦也不知道怎么会话。

一阵风起，赵弦看着老人空荡荡的脖子，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然后小心的帮老人系上。

平日里她是不会主动做这样的事，只是看见文闻热心，也想起自己的老人，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怜悯。

奇怪，以前，好像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做善事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应该去承担的，赵弦一直是这样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些坐拥最大权力的人，却没有负起他们应该背负的责任。

普通人能帮他们一天，那明天呢？

赵弦想到这，又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叹了口气。

老人围着围巾似乎高兴了些，抿着嘴，笑了笑。

“先把这个穿上。”

文闻把自己刚买的羽绒服给老人套上，然后又介绍起手中的东西。

“这是大米，这是油和盐，还有肉罐头，冬天都不会坏。”

文闻倒是实在买的东西都是能过冬的，他大包小包的给老人看。

“要我送你回去吗？”文闻看见了老人脖子上的围巾，朝着赵弦温柔的笑了笑。

“不，不，我走，我要自己走了。谢谢你。”老人将这些大包小包放进自己的推车里缓慢的走出了广场。

赵弦和文闻也朝着停车的位置走。

“我能问个问题吗？”赵弦并不想隐藏自己的想法，哪怕是恶劣的。

“嗯。你问呗。”文闻的笑容一如既往，看着暖洋洋的。

“你这样帮她有意义吗？她能度过这个月，那下个月呢？你还去帮吗？”赵弦问的很直接，也很沉重。

文闻则摇头。

“遇到了我会帮，而下个月，她可能会遇到另一个我呢？”

文闻自信的说着，他是相信这个世界好人比坏人多的，帮助了别人让他觉得心里舒坦，既然他会这样觉得，那么世界上肯定还会有和他一样充满善意的人。

“而且，你自己不也把围巾给了她。咱们两个人，都帮助了她，她被帮助的概率就是2/2，不就是百分百了。”

“歪理。”

赵弦吐槽，但却觉得文闻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也许是袖手旁观的人，但也有像他这样会伸出援手的人。

不该假定这个世界就是坏的。

“好饿。”文闻把东西拿上车之后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

“阿婆做红烧肉和菜心，”赵弦把手机里赵兰发的图片发给了文闻，“阿婆让你也一起回去吃。”

“那就回家咯。”

文闻一脚油门，去赵弦家的路他已经很熟悉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成为同事，两人似乎越走越近了。

他感受着赵弦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右手边，好像是个奇迹。

是

冬天的奇迹。

回到家，大宝就扑向了文闻，现在它对文闻是热情过头了，文闻也不嫌弃小狗臭，立刻开始揉狗头。

“乖狗狗，乖狗狗。”

文闻和大宝的声音引起了楼上赵兰的注意，她从二楼探出头来。

“文闻啊，快点上来，仙儿，也上来吧，刚热好饭。”

好嘛，才吃几天，赵兰和大宝就和文闻如此亲近了。

赵弦看着居然还有几分羡慕，她与一个人建立关系需要很长的时间，而文闻不需要，路边的老人，别人家的小狗，他很快就能和对方拉近关系。

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弦看着始终在微笑的文闻，似乎找到了答案。

“愣着干嘛，快上楼啊。”

文闻看赵弦在发呆，于是拉了她一把。

而赵弦，正在模仿文闻的微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

“……”

两人都沉默片刻，然后决定装作无事发生。

大厅里饭菜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赵兰还特意给文闻拿了一个大碗，填满了饭。

“感觉要胖了。”文闻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腹肌，又走进厨房填了一碗饭。

“乱说，你天天锻炼的，哪里会胖，哪里都不胖的。 ”赵兰立马安慰文闻，有种看自己孙子的模样。

“奶奶，你肯定说没胖啊。”文闻端着饭碗走出来，瞥了一眼赵弦，“仙儿觉得呢？我胖了吗？”

“胖了。”

赵弦实话实说。

“起码胖了五斤吧。”

文闻两眼一黑，他确实胖了五斤，对于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来说，胖了五斤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而在赵弦的眼睛就是尺子，是称，太可怕了。

“我今天回去就跑五公里。”

文闻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心碎的说着。

“我倒是觉得你这个体重蛮好的，185，150，非常标准。”

赵弦仔细看了一眼文闻，然后凑到文闻的身侧，用手指掐了一下文闻的二头肌。

“嗯……练的不错啊。”

文闻刷的又脸红起来，他点点头，慌乱的吃着饭，手中的筷子都差点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