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灯光打在冰凉的货架上，一排排陈列的货物无情的等待着闯关者的挑选，一个不慎，就是丢命的结局。

出口处，收银员都露出了血盆大口，他们不再伪装，给希望的路口留下了一丝丝阴影。

沈祁拎着篮筐，在货架间灵活的游走，时不时停下脚步，仔细对照着价钱。

他拿到篮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份奇怪的宣传单，自然知道了要凑整的规定。不过这新人抽奖取折扣就比较麻烦了，万一运气不好，抽到一折呢？

他还兀自思考着，收银台处又发生了争执。

护腕少年面带急色:“现在情况不确定，你干嘛那么急啊？”

书源呆滞的目光移向对方:“不早了，我必须赶紧回去。”说罢就要去结账。

护腕少年怒了，他紧紧拽住书源:“大家都在这你急着回去干什么？送死吗!哎呀你……死了算了!”

见对方不听劝，一个劲的推开自己，少年也懒得管了，这人要自己送死，他可不圣母。

书源挣脱对方，拿着凑了整的东西就往收银台走。刚好还是那个饱餐一顿的收银员。

收银员露出牙龈，讶异道:“这位顾客，确定要结账？”

书源一板一眼:“是!”

收银员意味深长的笑了，他从旁边的柜台上取下一个大转盘，上面不规则的分布了一百个区域，从一折到十折。其中，一一折最大，各种非整数折其次，十折几乎只剩下一条粗线的样子。

收银员老神在在，没有眼珠的脸愣是给他演绎出了垂涎:“客人，来转转盘吧，转到几折就打几折哦！”

说完，兀自感叹:“啊，我们真是人人喜爱的超市。”

书源听罢，毫不犹豫的就转了转盘，指针转动一圈后，颤颤巍巍的停在了八折那个区间。

收银员夸张的捂住牙龈:“哦天呐，客人您也太倒霉了，怎么才打了八折呢？这得费多少钱呐！”

书源呆呆的，看着有些像是个假人:“结账吧，我赶时间。”

“好吧”收银员面带可惜:“多退少补，客人您选择补哪一部分呢？”

书源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下一秒，收银员将对方的手连着半边肩膀吞吃入腹。神情餍足。

他调皮眨眨眼，挤出几滴血丝:“客人，嗝~慢走~”

这位被吞了手臂仍旧面不改色的客人抓着自己的东西就行色匆匆的回去，生怕赶不上下一班的投胎。

护腕少年震惊的看着剧情的发展，喃喃:“这哥们，是个狼人啊！”

沈祁抿抿嘴，微低的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总觉得，这次的画卷变得棘手了起来。

*

接着，在沈祁挑选商品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又走了四五个，除了一个倒霉得抽到一折命丧黄泉外，其他几人或多或少的也就损失了点胳膊腿儿。

具体的购物规则护腕少年已经给其他几个人说清楚了，也有人自己猜出来，不过都对这出去毫无头绪。毕竟，谁也不想指望运气让自己活下去不是？

眼见时间已经慢慢流逝，不少心生绝望的人面色灰败。甚至有人满脸写满了暴躁，可能下一秒就要爆炸。

麻花辫眼含泪花，委屈得不行:“琴姐，咱们怎么办啊！”

琴宓看了看漫无目的的沈祁，又看了眼无所事事的收银员，摇摇头:“实在不行，就去拼运气吧。”刚好她有增加运气的道具。

麻花辫自然想到了琴宓的未尽之意。琴宓是过了三幅画的大佬，身上自然有保命的东西，她们这样只经历了菜鸟新手培训的新人连道具都不一定有!

想到这，麻花辫眼底有了一丝恨意。她很快掩饰好，继续啜泣:“琴姐，我好怕啊，我，我今年才刚成年，坐在教室等高考呢，突然就……呜呜呜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死呜呜呜…”

琴宓冷漠脸:“行了，是命躲不过，高三党我也不是没遇见过，人家比你出息多了。”

见琴宓不为所动，哭诉的她有一瞬间的停滞，转成了无声的落泪。

护腕少年张张嘴，没继续说话，他有些颓然的看着往来的NPC，突然，眸光一亮:“快看!导员去结账了！”

沈祁换了两个购物车，将车装满之后，悠哉悠哉的推着车往收银台走。

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物品颤颤巍巍的在购物车上，仿佛随时会倒下。

麻花辫也震惊得忘了哭:“这是在……真情实意的大采购？”

收银台前，收银员仿佛有眼睛似的看着沈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原来是班熙老师啊~老师第一次来这呢！”

沈祁:“结账。”

收银员:“……”

他将物品扫码，脸上表情阴沉得不行，嘴里毫无感情的说了一堆废话:“多退少补，班熙老师当年动不动就给我记大过，我可不会对老师手下留情的哦！”

他笑嘻嘻的将抽奖盘递过去，舌头转了一圈，感觉味蕾都得到了升华，回味无穷。

沈祁暗暗记下“记过”这个词，伸手在盘上随意转了一圈:一一折。

暗中注意的琴瑟小分队:“……”

这脸黑得也是没谁了。也不知道这凶残的导员和超市小哥谁厉害些。

收银员微愣，露出了有史以来最真诚的笑:“天呐天呐!班熙老师你真是太幸运了！居然抽到了我们超市难得的一一折哦！这是什么狗屎运气呐！”

护腕少年看得瞠目咋舌，甚至有些木然。难不成是他大学没做好人际交往，所以不知道大学人都有一张见鬼说鬼话的嘴？

收银员呼吸急促:“班熙老师，没办法了，学生只是一个打工的，那么，承惠110元，多退少补，咱们……”

沈祁打断对方的癫狂:“退吧。”

收银员:“？？？”

沈祁一脸无辜:“你刚才收了这么多补的小费，现在刚好可以退了，承惠10元，退吧。”

收银员:“……等等，我们……”

沈祁皱眉:“你们想强买强卖出尔反尔？我得和校领导反映一下。”

收银员露在外面的牙齿发出了难听的磨牙响，却还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当然不是，我这就退。”

沈祁点头:“以后工作的时候别笑，影响客流量。”

收银员咬牙:“……好的!”

收银台又哐嘡哐嘡动了起来，这次，是从黑黝黝的洞口里冒出一堆还没有消化的肉，上面还带着胃液，闻起来腥臭无比。

没能看见沈祁变脸，收银员有些失望，他故作吃惊:“哎呀，突然退多了，班熙老师，看来您只能……”

沈祁扯出了这个副本以来的第一抹笑，这让那张故意板着的脸显露出了几分稚嫩与无害:“看来我只能多要几个塑料袋了。”

“……”

沈祁:“帮我装好，谢谢。”

“……”

装你妈，滚!!!

沈祁给了剩下的闯关者一个灵感，接着，大家都按照1000元整来买，有几个抽中了整折的直接在收银员恨恨的目光下飞速回寝，整个人明媚的不行。

护腕少年还喜滋滋的问着琴宓:“姐，你说导员会不会是什么引导npc之类的呀，专门在我们快要团灭的时候带我们飞!”

琴宓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对方离去的背影，还是摇摇头:“不可能的，新手卷还好说，这都算是我第三卷了，天书不会给这样的福利的。”

护腕少年郁闷的应答:“噢。”还以为导员可以带他飞呢！

*

沈祁坐在导员办公室里，借着微弱的灯光翻找着资料，一个个的一寸大头照对比着。

那个收银员满脸血，嘴唇还被自己舔掉了，这让沈祁看着就觉得谁都像他。

多方对比之后，沈祁确定了一个目标:2017届临床3班的姜维，当年正好是班熙柏带的班级，后来发生了些事，班熙柏就被调来带新生。

他翻看着姜维的个人资料，在记过的那一栏微微停住目光:

2018年XX月XX日，因药院女学员与他人产生纠纷，打架斗殴，记大过处分。

药院……秦怀霜……

难道…超市也是一个打卡点？那为何没有打卡单呢？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沈祁回过神，知道自己该去巡楼了。

因为第一次巡楼比较仔细，加上不注意时间造成了不少麻烦。沈祁对慢慢巡楼产生了阴影。他决定速战速决，在每一层随意站站就走。

不到十分钟，沈祁就巡完了五楼，只剩下一楼了。

他站在一楼楼口，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了些许的冲水声。

握着收缩棒的手微紧，他稍做犹豫，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今天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希望不要再少员才好，这到现在了，这群闯关者一张打卡单都没收集到呢。

*

嗒、嗒、嗒。

空旷无人的走道上，皮鞋踏在地板的声音被放大了。越走越近，那冲水的声音也越发的明显。

沈祁做好防备，一个箭步的挪到洗漱间，伸缩棒举在胸前不远处，眼神凌厉。

下一秒，他木着脸，觉得天书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班熙老师，这么晚了还不睡吗？”说话的是一个用长发拖地的女生，女生倒着头，面无表情，身影和沈祁以前听说的鬼故事重合。

不同的是，拖地的人不是老太太，是一个书呆子少年——书源。

“巡楼。”沈祁觉得再多的反转自己已经不会惊奇了，毕竟连npc混进闯关者的事情都出来了，“你们这是……”

书源扶了扶眼睛，整个人像个无生命的木偶:“勤工助学，不能迟到早退，时间到就回去了。”

沈祁:“……加油”

女生苍白的笑:“谢谢！我们会努力的！”

沈祁沉默。

这是他听过最清新脱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