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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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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时间, 林悠的生活状态基本是晚上盯梢,白天倒班,她和沈一安两人连续跟了钱某一周, 总算是他的底子给摸清楚了。

利康混凝土公司的法人代表钱某, 是李汉山的姐夫,也就是东湖分局副局长钱万安的亲弟弟, 实打实的一家人。

因为都在公安系统里做事,钱万安提携小舅子的时候居多,甚少人知道他还有个弟弟。一来兄弟两人长得不像,户口本也早分出去了,二来钱万安的弟弟钱万华早年都在临港经商,这几年才在锦城圈子露面, 并且改了个名, 叫钱耀华。

回到老家做生意,无论哪门哪路, 都免不了要和当地政府部门打交道, 疏通关系。钱万安即使出面,也做的十分低调,从不对外介绍钱耀华是自己胞弟, 也是为不落人把柄。

钱耀华搂着小蜜卿卿我我上了楼, 十五度的深秋里,小蜜光着两条细白的腿,牛仔短裙将将遮住挺翘的臀部,扭两步便似要走光, 傍上钱耀华前她是什么职业,不言而喻。

在锦城周边的小夜总会里,十四五岁, 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坐台的姑娘不少。扫黄抓到的,十个里头有八个是未成年。问她们为什么要做这行?有的是为生计,有的是价值观失衡,而有的,完全是因为年少无知,误打误闹进了红灯圈。

沈一安摇下车窗,摸烟点上,“你说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跟一老头,她能图啥?这姓钱的都能当她爸了。”

林悠没有接他的话茬,紧接着,沈一安兀自讽刺了一句,“也是,在钱面前,爱情算个屁。”

人嘛,都有偏激的时候,尤其是遇到跟自己三观相悖的事情。

耳麦里有动静了,沈一安和林悠同时进入专注状态。

“晨华那个项目是大工程,等砂用,拖了半个月了。我看要不今晚先给他们拉一批过去……”

“纪委马上要派巡视组下来,最近风声紧,你小心点。”

“嗯,知道,我半夜再搞……对了,小李子那边没事吧?”

“已经跟看守所打过招呼了,我的面子,他们多少还是要买的。”

“下乡救灾的时候被人给举报了,他这也忒倒霉了,是不是平时太高调,得罪了什么人……嫂子估计心里不好受吧?”

“能尽力的我都在尽力,现在不比从前,很多眼睛在盯着。总之你也低调点,别再出什么篓子。”

“……”

通话结束,林悠摘下耳麦,“晚上钱耀华要去马家村。如果他开了船,动了河道,就是铁证。”

这套通话监听设备是他们跟周姐报备后从市局租借来的,也正是通过这个渠道,他们才能确认钱万安和钱耀华之间的关系。

这个“家族”的内部组成,利益关系以及运营模式,他们已经基本掌握,虽然关于小雨自杀的信息点迟迟都没有曝露,但只要抓住这根绳,就有反击的机会。

沈一安点头,“只能搏一搏,期待单车变摩托了。”

林悠说:“晚上我得调班。”

“你先别急。这事只靠咱俩不行,得请个外援。”

“谁?”

“还能有谁?”沈一安说,“你戴哥。”

出发去马家村前,林悠和訾岳庭报备过了,说晚上要出任务,可能回不了家。

基层一线的警务人员,值夜班出任务是生活常态,虽然工资低,但工作量并不低,能像周姐一样坚持几十年的是极少数。

出城的路上,老戴跟林悠谈了几句心,毕竟大好年华的小姑娘,整天跟他们混在一块也不是个事儿。

“大晚上出任务,你男朋友不担心你吗?”

林悠有男朋友这事,是从她自己口里说出来的,自然也就不是个秘密了。

林悠答:“我跟他说过了,他理解我的工作。”

“那他还挺开明,”老戴感慨,“不像我老婆,到现在都不理解。”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钱没挣着几个,家里也帮不上忙。”

沈一安搭话,“嫂子就是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还是心疼你的,回回给你带的饭都是色香味俱全,也没让你穿过皱衣服来上班,你就知足吧。”

“我是知足了。就是有时想想吧,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到底图什么。有些事情,真要到了中年才能想明白,会责怪自己没能力给孩子最好的条件,会觉得一辈子碌碌无为……”

老戴的话,车内的人都能感同身受。可能就是‘为人民服务’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压在他们肩上却是千斤的分量,因为这是他们一辈子的事业。

老戴拍了拍前座两人的肩膀,“如果能进机关单位,搞行政做文职,都比我们在一线的舒服,也有前途。你俩还能往高处走,要把握机会。”

沈一安沉吟片刻,“我还是想留在一线干。”

“你这跟谁过不去呢?”

“不是。”沈一安说:“搞行政,没劲。”

“就没见过你这么爱折腾的。”

老戴紧着跟林悠说:“你千万别跟他一样想不开,你是姑娘,没必要一根筋拼事业,找个好男人啊比什么都强。”

老戴说这话,也是好心,怕工作的事情耽误了她正经处对象,但这几句话林悠听着却不怎么舒服,尤其是沈一安在后头还追了一句,“是,找个好男人,能少奋斗几年,也不赖。”

林悠答:“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不想靠男人得到什么。”

不可否认,靠男人改变命运,是最普遍的捷径,但这不是林悠想走的路。更何况,她的命运其实早在十年前就因为他而改变了。

半路上,老戴跑茅房去解手,车上只剩沈一安和林悠两人。

有个问题,沈一安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能问出口,先前林悠的回答让他更纳闷了,终于还是没忍住——“你说不想靠男人得到什么,那你找一个四……年纪比你大那么多的男人,图什么?”

林悠也没想到沈一安会问这个,而且是用认真且费解的语气。

林悠说:“我不在乎这些。他几岁,做什么工作,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

沈一安好似懂了,“那就是为了爱情……其实也行,只要不是破坏别人家庭,什么都好说。”

其实下午在车里,沈一安议论钱耀华的小蜜的时候,林悠就觉察出他话里有话,像是在内涵什么,听到这里,她瞬间便明白了。

林悠突然涨红了脸,说:“我没有破坏别人家庭。他离婚了。”

虽然林悠坚持说自己没有当“第三者”,沈一安呢也就只是听听,不去深究,也不做探讨。毕竟有些话,也不该他说。

距离上次报案也就过去了半年时间,沈一安对那两人的印象很深刻。明明那时候两人的户籍显示还是夫妻关系,这一转头就离婚了。到底先离的婚,还是先插的足,这些事情拉扯到法院也说不清楚。

沈一安说:“你放心吧。这事老戴不知道,我也没和所里别的同事说过。”

林悠的脸更红了,语调也跟着提高,“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怕让人知道。”

老戴撒完尿回来,发现车里的氛围很不对劲,前座两人谁也不搭理谁不说,空气里隐约还有股子□□味。

老戴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了?大鱼跑了?”

沈一安发动车子,一边欲盖弥彰,“没事,走吧。”

林悠还没翻篇,她就是不理解,“为什么你们总是带着偏见,总是要先入为主?”

共事这么久,老戴见过林悠犟的时候,但没见过她真发脾气,肯定是他撒尿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你俩怎么还吵上了,闹矛盾了?”

沈一安回嘴,“跟你没关系。”

林悠说:“我没矛盾,是他有问题。”

这两人平时和和气气的,翻起脸来也一点不含糊,谁点爆竹谁遭殃。老戴实属无辜,早知道这泡尿他就憋着了。

生气归生气,林悠不是那中不分轻重无理取闹的人,虽然心里有情绪,但也没有半途下车制造麻烦。

到了马家村后,林悠直奔王文贵家,说是去踩点,其实是堵着气,不愿意和沈一安一路。

老戴当然不能放她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两人悄咪咪的跟在她后头。

“你说什么了,把人给气的?”

沈一安也莫名,“我说什么了,呵……我关心她,怕她被人骗了,好心被人当驴肝肺。”

“那她不至于这么生气啊。”

老戴寻思,“要不你低头去道个歉,不然往后成积怨了。”

沈一安回想了下刚才车里的情形,林悠的反应和表情,都像是被人抓现行时的模样,大概是他无心中的某句话,伤害到她的自尊心了。

因为李汉山这个案子,大家精神压力都很大,一根皮筋绷久了,也是需要宣泄的。

其实沈一安心里有数,歉是该他道,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也没什么。晚上还有正事要办,老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情。

晚上的行动安排,沈一安和林悠去河道取证,戴哥在船厂接应。因为不熟悉地形,他们请王文贵帮忙带路去采砂点,在隐蔽的地方架设录像机。

王文贵领他们走了一条黑漆漆的林荫小道,能上到半山腰,看清整个河道的全貌,这样哪里有动静了他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并联系老戴开车出动。

弯弯扭扭的山路上,沈一安主动说:“我在车上说的那几句话,纯粹就是关心你,没别的意思,也没什么偏见。要是戳到你痛处了,那对不起。”

林悠手里握着手电,专心在看路,回应也很冷淡,“用不着。”

沈一安觉得自己态度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讨她的好,他手揣在夹克兜里,咽了咽嗓子,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特没劲。

爱谁谁吧。

走了一段路,王文贵扭头前后看了看,“幺妹,你男勒咋没跟来。”

“他是我同事,不是我男朋友。”

林悠把手电筒往后照,山林子里黑漆漆的,压根见不着人影。

林悠想,沈一安不是那中不靠谱的人,更不至于就这点心胸,也可能半路去解手了,一会儿就跟上来了,便说:“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

长夜漫漫,王文贵和她说起理来了。

“我说你也消消气,有啥事过不去,我婆娘跑咯,我也没说啥子嘛……”

“那是谁要死要活跑来派出所闹的?”

“因为我孤独啊。一个人在家,没爹没娃还没处说理,国家也不管我……”

“我们不是管你了吗?”

“那是你人心地善良,现在那些当干部的,哪个不是吃空饷的?要我说,这世道变了。我就是没钱,家里穷,没读过书。要我当村长,一定把河保护得好好的,谁也不能挖。”

王文贵说:“你们要把这些贪官都抓咯,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林悠突然站住,对王文贵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夜风吹动林里的树叶,沙沙浮动,再静神细听,似有机器的蜂鸣声自远处传来。

王文贵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肯定道:“是采砂船,开船了。”

录像设备都背在包里,林悠说:“我们走快点。”

越靠近山头,前方便越光亮,而且光源似乎并不固定,一直在树影中穿梭闪动。

直到走到视野开阔处,林悠才发现,原来是河道上有人在打远照灯。

他们所处的位置虽能拍摄到河道的全貌,但也非常容易暴露。

采砂船正在中游运作,林悠顾不及想那不多,先架设好设备开始录制,然后打电话给沈一安确认他现在的位置。

电话还未接通,人声,说话声,脚踩落叶的碾步声……便纷沓而至,等林悠反应过来时,王文贵已经捡起地上的石头,“幺妹,你快跑!让他们逮住了要遭殃!”

是当地的游击队,人人手上都拿着锄头,领头的人看见了他们,大吼一声,“就是他们!”

王文贵扛起石头就朝他们砸过去,林悠趁机抱起摄像脚架往山下跑。

没有光源,没有方向,她只能蒙头往前跑。山路并不好走,林悠脚下一崴,重心一歪,便贴着陡坡摔了下去。

意识到将要摔倒的瞬间,林悠本能地要用手肘护头,又想到怀里的设备是他们现有唯一的证据,她在脑中仅用了0.5秒做权衡,便选择了护住设备。

落叶翻滚,尘土飞扬,林悠在背坡上滚了好几圈,直到后背磕上一颗粗壮的大树,她才在骨骼的剧痛中刹车。

手机就摔落在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屏幕在草丛里亮着微弱的光,电话是通的,她能听见沈一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但身体却无法动弹,手里的机器早已机体分离,不再亮闪红灯。

黑暗中,唯剩银月高悬。

林悠躺在碎叶中,想到还留在山上的王文贵,想到那群手拿械具的村民,想到自己无力动弹的腿,还有怀里断掉电源的设备,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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