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渊守了她一夜, 清晨时,芸香敲响了房门,隔着门板, 少年低声交代着,很快芸香离开,四周又安静了下来。www.jiujiuzuowen.com
“阿渊……”
榻上的女子气若游丝, 声音轻得一阵风就能吹散。
顾辞渊几步跨到床边, 半跪在地上,屈身向前, 额头贴着她的,感受了下温度。
“辛苦你了……”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艰难发声。
“不辛苦。”
他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乌黑剔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
“……无事。”他拧着眉, 坐在床边垂眸思索。
脉象平稳,逐渐变得有力,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健康。
他狐疑地观察着她的气色,好像变得红润了些, 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但又不敢相信。他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几个穴位上扎进去。
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一边缓缓用力。
他神色凝重,“可有何感觉?”
唐时语如实答:“嗯,有些热。”
“有哪里痛吗?”
她摇头。
少年倏得笑了, 明媚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低沉的笑声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片刻后,他抬起手背, 覆在眼前。
“阿渊?”
“姐姐。”他还捂着眼睛,语气放得很轻柔,说出来的话重重砸在唐时语的心头,“我做到了。”
唐时语只愣了一瞬,很快也弯了眉眼,她手指微动,拇指和食指拽住他衣袍的一角,微不可察地往回拉了拉。
他赧然地背过身,飞快地擦了眼角,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细白的手指。
“阿渊真厉害。”
一次次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何其有幸,得他相伴。
他没理,沉默地把银针收回,嘴角的笑一直都挂着,眼睛亮晶晶的。
唐时语能感觉到这一场大病似乎是要将什么东西彻底从她体内驱逐出去,从方才睁眼那刻起,她就觉得身体变得轻盈了,一直拖累着她病体的东西不见了。
顾辞渊垂着眸子,轻轻按着她的手背,给她缓解着肌肉的僵硬。很快又敛了笑,开始担忧她的病情会不会反复。
好消息传到了唐母那里,但为了唐时语能安心静养,消息被封锁,直到她的身体彻底好转前,依旧闭门养病,不许人打扰。
一连两天,顾辞渊寸步不离,甚至比她发病时都紧张,他真的很怕是空欢喜一场。
一切都很顺利,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快到顾辞渊愈发担忧。
越是关心在意,便越害怕是美梦一场,甚至惧怕美梦醒来后是更加让人绝望的残忍现实。
“对了,差点忘记……”唐时语放下了碗,看着芸香,“那日买来的发钗和脂粉,送到二房那边了吗?”
芸香已经得到了顾辞渊准许,能在屋里照顾她的起居,闻言连忙走到妆奁前,将那些首饰捧了过来,“都在此了,这几日没得上空,奴婢稍后便给二姑娘三姑娘送过去。”
唐时语捡了几样放在手心瞧着。
顾辞渊抬着眼皮瞥了那些礼物一眼,心里有些嫉妒,转头对上唐时语似笑非笑的眼睛,撇撇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夹了一块蔬菜放在她的碗里。
唐时语笑了笑,将首饰递回给芸香,又夹起那块蔬菜放进嘴里,见少年舒展了眉,心下觉得好笑。
少年又夹了一块,然后挑眉看着芸香,“让她们把感激的话放在心里便好,不必来打扰阿语休息。”
芸香笑笑,“公子放心,夫人也不许的。”
“哼。”
唐时语无奈地叹着气,打发芸香出去了。
“你又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阿语明知故问。”
他趴在桌上,手指郁闷地戳着桌子。
唐时语歪着头想了想,实在搞不懂少年的古怪心思,低下头继续吃饭,就听耳边传来一句幽幽的抱怨,怨气十足。
“妹妹们有的,我为什么没有。”
唐时语哑然失笑,“你也要涂脂抹粉,头戴簪花?”
顾辞渊投来幽怨的一眼,轻哼了声,把头扭走,“总之就是没我的份。”
戴不戴是他的抉择,但是有没有就是性质不同了。
总有讨厌的人来与他抢夺阿语的爱,总有那些人来分她的目光。
顾辞渊从没把唐家另外两位姑娘放在心上,万万没想到最不起眼的两个小丫头也能让他心生警惕。
该怎么办呢……
无人看到的角度里,少年澄澈的眼眸渐渐深邃,黑眸深处有一些被藏得很好的情绪泄了出来,黑暗的浪正一点点吞噬着他眼中所剩无几的光。
“谁说你没有了?”
轻柔的女声就像是一缕亮光,划破黑暗,将他心底的暴戾一点点驱除。
“旁人有的,阿渊也有。旁人没有的,你也会有。假如只有一份,那么它必定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顾辞渊惊喜地转过头,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她装满星星的眸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星光璀璨地闪烁着。她嫣然笑着,眼尾的泪痣点缀在笑眼旁,勾得人魂飞魄散,溃不成军。
“我……也有吗?是什么?”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很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唐时语漫不经心地朝着床榻看了两眼,他立刻会意,一阵风一样飘到了榻边,在她的枕头旁,看到了一个新的荷包。
玄色的锦缎,金丝线绣着一只可爱的……狗。
顾辞渊:??
他脸色变了变,心里百转千回,面上的神情精彩地变换着,最终捏着香包,一脸郁闷地坐回了桌前。
“怎么,不喜欢?”唐时语忍着笑,故意问道。
顾辞渊当即否认:“当然喜欢!只是……”
他眉头拧成一团,极度纠结着。
这是阿语送给他的,阿语的一切他都视若珍宝。可这……实在有损他的形象。
“哦?姐姐并未看出你有多欢喜啊,没关系,不想要还给我便是。”
伸手便要去抢。
少年脸色大变,一脸惊恐,“送予我的岂有要回去的道理!姐姐莫要欺我!”
他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手里的宝贝便要被人收回,“给我了就是给我了,阿语休想要回去,这是我的!”
“可你好像不喜欢这图案啊?”唐时语眨了眨眼睛,故作烦恼,“这图案我绣了好久,这是第一次绣小狗,从来没尝试过……”
他突然打断:“第一次?”
“对啊。”唐时语被问得有点懵,他的关注点怎么在这里。
少年显得有些呆滞,第一次,第一次啊……
“是……是唯一吗?姐姐可会给旁人也绣这个……狗?”
唐时语奇怪地看着他,“我从未给别人绣过荷包,以后也不会,你该知道的,我最不耐烦这些东西。若不是看你身上的那个太旧了,你以为我会碰针线吗?”
说来也是奇怪,他现在还戴着她两年前绣的荷包,也不知他为何戴到今日,明明做工粗糙,还很丑。
她见少年还傻坐着,看上去与荷包上的狗极其相似,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多符合你啊。”
可爱又忠诚,只是她一个人的小狗狗。
她原本也想绣那些大气磅礴的图案的,可动手时,却又不自觉地改变了。
见少年还不出声,以为他还沉浸在打击里无法自拔,毕竟少年总是要强的,她懂,或许是觉得他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不够伟岸,所以不开心了?
唐时语想了半天,觉得极可能如她所想,于是妥协了,轻声安慰道:“你若不愿,那我改成狼,总可以吧?”
只需要改几下便好,倒也不妨事。
顾辞渊的脑子里几个词一直转着——
独一无二的,唯一的,特殊的,只对他一人。
所以,是狼是狗,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突然傻笑起来。
唐时语:“……”
有点蠢。
“那你把旧的荷包摘下来吧,换上这个?”
“我不!”他躲开了她的手,将腰间的旧荷包护得严实,“我不做选择!我都要!”
他小心翼翼地将新荷包挂在同样的位置,磨得发白的旧荷包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顾辞渊:“……”
他又将荷包摘下,挂在了另一边。
一边一个,一新一旧。
唐时语:“……好看吗?”
少年耷拉着脑袋,手指摸了摸新的,又碰了碰旧的。
他的头顶对着唐时语,不知怎得,她仿佛从后脑勺上看出了他十分沮丧又纠结的委屈样。
唐时语忍着笑,与他打着商量,“阿渊乖,姐姐还会再做的,它很久了,理应被换掉的,对吗?”
“可……是你送的。”
是你送的,所以不管是好是坏,是完整的还是破损的,不管他用了多久,只要是她做的,他都想留着。
唐时语呆楞着,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他突然兴奋,好像想到了绝妙的主意。
“我可以挂在床头!每天看着!”
“……行罢。”
突然,唐时语只觉小腹一阵剧痛,一声呜咽溢出口,打破了一室温馨,她痛弯了腰,脸色苍白,无力地趴在桌上。
顾辞渊大惊失色,慌忙地扑过去,跪在她脚边。
“阿语?你怎么了?”
一股热流奔涌而出,下身突然粘稠。
唐时语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
“阿语?!”他急地变了音,语调突然拔高,尾音颤抖。
“没事,我……呜……”
一阵绞痛,让她彻底说不出话来。
顾辞渊焦急地把她从座位上捞起来,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床榻前,轻柔地将人放在榻上,朝她的手腕摸去。
她无力地反扣着他修长的手指,尴尬得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嫩白的脖颈染上了淡淡的粉,雾蒙蒙的星眸里,视线不自然地飘忽着,她不自在地小声说道:
“我、我这是来葵水了……”
她的身体很差,差到了直到十六岁,才迎来初潮。
顾辞渊的一身医术都是为她所习,女子的月事她从没来过,他也没有过研究。
是已她解释完,顾辞渊都没反应过来。
唐时语脸涨得通红,见他还呆楞着,恼羞成怒,“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找芸香过来!你、你是男子,你又不懂……”
她抬手推少年,结果下面又涌出一股,她几欲哭出声,干脆拉过被子捂住了头。
顾辞渊却不依,拉下被子,看着她娇嗔妩媚的样子,眸色越来越深,喉头发紧,哑声道:“我可以学。”
“可你现在也不懂!你快去把芸香找来,快去啊……”
活了两世,头一次这么羞窘。
“我……我这就去。”
他什么都不懂,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看上去很不舒服,得快些补全残缺的知识。
葵水……吗。
听说……听说女子来了月事,便是成人的第一步,可以嫁人了。
不知为何,身体里某种欲望蠢蠢欲动,体内的困兽正兴奋地撞击着牢笼,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脑子里不合时宜的香艳画面争相涌了出来。
“公子?”芸香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男子,“公子怎么出来了?”
顾辞渊回神,垂眸敛下眸底翻滚的欲望,声音沙哑,“她叫你进去。”
语毕再不理会,像是丢了魂一样,踉踉跄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了屋,在榻边呆坐了许久。
良久后,低沉的笑声填满了寂寥的屋子。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袖口一抹刺目的殷红蓦然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顾辞渊浑身僵住,瞳孔轻缩。
血。
那是阿语的……血。
夕阳逐渐倾斜,昏黄的光洒在少年俊美的脸上。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满足的笑容里带着摄人心魂的魅惑妖艳。昳丽如画,惊艳绝绝。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悠长,充满野性的侵占和掠夺,他近乎痴迷地注视着那一小块痕迹,慢慢地,袖子凑到了鼻子前。
轻嗅。
淡淡的血腥味儿。
心里竟是漫出丝丝甜意。
他杀过许多人,血腥伴着他成长,早已熟悉。
但这是阿语的味道,是阿语初初成人的印记。
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身子。
是阿语的啊。
芸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是方才那两位姑娘出了事。”
唐时语一愣,“发生什么了?”
芸香道:“听说她们原本在亭子里小憩饮茶,结果没过多久,突然传出一声尖叫,那位红衣姑娘的披风都破了!”
唐时语顿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顾辞渊懒散地靠在树上,左手把玩着匕首,神色淡淡,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芸香继续道:“千真万确呢!破了好几个洞,现在那衣服跟个筛子似的!披风变漏风了。”说罢捂嘴笑了起来。
“怎么会破洞呢……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另外那位姑娘呢?可有事?”
芸香摇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那位姑娘也一头雾水,她们怀疑是撞上鬼了!”
唐时语:“……”
可不是遇上了她这个重生鬼了。
按照芸香的描述,只有辛卿炎的披风破了洞,可这二人在凉亭里坐得好好的,也无第三人靠近,无缘无故破了衣裳,太过离奇。
方才吵闹的那群人应该是两家的仆从,丢了这么大的人,此刻应该是与太子公主辞别,赶忙出宫回府去了。那披风被丢弃在凉亭里,芸香去捡起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古怪。
“那些洞委实奇怪,不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所致,倒像是给撕扯的!”
唐时语微微摆手,她对那些不甚感兴趣,甚至提到那两位心里就别扭,笑过便罢了,是何缘由,又是哪般的前因后果,她不想听。
“阿渊,我们也回去吧,大哥该着急了。”
她站起身,抚平了裙摆,缓步朝树下的少年走去。
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停在他肩头,那儿有片花瓣,慢慢抬手伸向他肩膀,想为他拂落。
顾辞渊的双眸紧紧锁定着她,准确地抓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万物无声。
平时也时常盯着对方的眼睛瞧,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来由的觉得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哪里别扭。
他的视线仿佛带着火苗,唐时语不自在地先挪走目光,视线停在他的袖子上。
那袖子上原本用银线绣了朵祥云,此刻那朵云没了,银线也被抽出,半截折断的线头垂在袖子旁,随风轻轻摆动着。
“府上的绣娘当真是愈发会偷懒了,这已经是这月第二次了。”唐时语拉过他的袖子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还是我亲自帮你缝补吧。”
定是那群下人看阿渊好欺负,看他不是侯府真正的主子,便这般敷衍了事!
唐时语气得不轻,甚至想回府便向母亲告状,打发了那些绣娘。
顾辞渊笑得天真,善解人意道:“阿语莫要气坏了身子,如今这样,能陪在你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努力将自卑藏起,但还是被唐时语捕捉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情绪。
“我原本就是孤身一人,被人瞧不起也是应当的。”
见她依旧面色不悦,少年笑得更加温暖,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那些下人若是被发卖,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阿语还是大发慈悲些,饶了他们,大不了往后我的事情都由阿语来负责,好不好呀?”
唐时语最受不了他撒娇,暗叹道阿渊真是懂事又善良,往后她定要好好看顾着,不能再让他被人欺负。
“那等我回了母亲那边就与她说,往后三餐与我同食,衣服也都交到我这边,我帮你做。”
“嗯!谢谢阿语!”
少年笑容甜美,软化了她的心。
主仆三人延着小路往风云宫主殿的方向走,路过了郑怀瑶和辛卿炎出事的凉亭。
唐时语随意朝那边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少年伴她左右,与她说着趣事,逗得她开怀大笑。
阳光斜照进凉亭的一角,数根银丝线闪闪发光,一旁还有几朵不属于这里的花。
回去的时候,诗会已经接近尾声,有一些世家公子和姑娘互相有了好感,彼此相伴同行往宫外走,还有一些留下来与太子攀谈。
唐时语回来时,正巧遇上唐祈沅和郑修昀结伴出了主殿。
“兄长。”
或许是心情好,这次没有再无视郑修昀,冲对方福了身,算是打过招呼。
郑修昀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心里对唐大姑娘生不出好感了,他余光扫到唐时语身后的少年,不自觉皱了皱眉。
少年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可从何而来的熟悉,说不出。
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心再纠结无关之事。方才妹妹出了事,得了太子的准许便赶紧往外走。虽然与妹妹无关,但以父亲的脾气,免不了被训斥,这么想着,心里愈发焦急,与唐祈沅道了别,急急忙忙出宫去了。
唐时语收回视线,道:“兄长是要去哪里?”
唐祈沅拧着眉,“自然是去寻你,离席这么久,还以为你迷了路。”
她笑道:“有阿渊在,我怎可能迷路呢?”
唐时语自小方位感便不是很好,时常会走错路,十二岁那年走失也是她不小心与婆子走散所致,为此,唐祈沅每次见她到处乱走总要抱怨几句。
顾辞渊就不同了,他的方向感出奇得好,哪怕你将他的双眼捂住,在原地转上几圈,他也能找到正确的方向,简直就像头顶长了双眼睛。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唐祈沅让顾辞渊带着她出去散步的原因。有顾辞渊在,他们总能放下心来。
侯府的众人,在和顾辞渊相处的一年里,都习惯了少年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唐时语后面,也习惯了这个看上去还未真正长成人的少年,已经足够可靠,有他在,唐时语的安全都有了保障。
突然,唐时语脸色大变,大叫了声:“阿渊不可!”
她快速转身按住少年的胳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他的手臂上,目光惊恐。
宽大的衣袖下面,遮挡住的是两双交叠的手,还有一把匕首。
他在她转身那一瞬便调转刀尖的方向,防止伤到她。
唐祈沅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唐时语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能察觉到阿渊突如其来的杀意,却不知为何。
“阿渊!”她加重了语气,眼中带着警告。
这里是皇宫!不可由着他乱来!
她亲眼见过一次顾辞渊杀人,见过他面对死人时那种冷漠无情、恍若修罗的样子,那时的他很陌生,与她平日里见到的阳光少年判若两人。
那年她去看灯会,回庵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匪徒,那些人本是图财,却在见到她容貌的那一刻企图劫色,那是顾辞渊第一次发狂,状态很不对劲。
那夜他杀红了眼,她吓懵了。
夜色浓重,上山的路崎岖不平,淡淡的月光洒下,地上大片的暗色血流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眼前一阵阵发昏。
怎么会这样……
顾辞渊踏过遍地的尸首,赤红的眼透过一片血色,看到她瘫坐在地上,双目无光、神情恍惚。
他心中的猛兽疯狂叫嚣着:
谁叫这些人要弄脏阿语!!都去死吧!!
他握着短匕的手颤抖着,脚踏过成河的血流,一步一个血脚印,朝她走去。
越接近,理智慢慢地回笼,眼前的血雾消散。
他渐渐惶恐不安、胆战心惊,最终停在距她一丈远,不敢再靠近。
不敢说话,不敢动,甚至放轻了呼吸。
方才还像一只失控的狼,现在又变回了她熟悉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