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时，两个人已行至鲤城外的落脚点等待柯真接应。

此处原是个半新不旧的小宅子，却妙在规制特别。两间堂屋相对而立，屋中各摆着几盆新绿色的春兰及粉嫩的海棠。两屋中间隔了个偌大的鲤鱼池，池边开着一片白色和紫色的鸢尾，一路延伸至花园。

花园里更是曲径通幽，斑驳的暗红色回廊沿着低矮的小坡起伏，通向另一方碧绿的湖水中。水边斜枕着一株垂柳，长发如瀑，一半的枝条随着微风在水中起舞。水上架着一条仅能容纳两人并行的九曲桥，远远的联通至另一处月亮门前。可惜门上挡着严实的木板，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两人坐在湖边调息完，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既然阎礼魔王都这么说了，你也不必再拘着自己。”少离闲闲开口建议，“之前总是觉得……在海底的那个嘉言，不是平常那个散漫随和的嘉言呢……另外和无息的关系，也可以再多一点时间想想。”

嘉言一脸困惑。不过她如今也顾不上这些细节，现在问题的重点明显是顾怀瑜下一步的动作吧。

见她下意识抚了下胸口。少离立刻紧张起来：“可有不适？”

“也不是很严重……反倒是你让我很在意，为啥没有拔出流光来御敌……”

“流光的剑灵毫无战意。”少离转头去看湖面上的柳枝，“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流光觉得对方并不是个冒牌货。”

“果然是动摇了吗？”嘉言一脸痛心的表情。在她的认知里，少离一直是个意志薄弱的，不太让人放心的弟弟吧。

“你干嘛这个表情！”

嘉言想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给少离讲起了故事：“你知道吗，我们魔族跟神族不同，我们是从西方魔族迁徙而来的一个支流。

西方有立地成佛一说，佛即是觉悟者，人类若是遇到合适的机缘，通达透彻，照见本心便可成佛。而那些凝滞于外物，无法与世推移者，就成了魔。

即便经历了迁徙和世代的更替，时至今日，我们魔族还是本能地需要去寻找一些，令自己执迷不悟的外物，作为本身存在的证据的。

例如朔月沉迷装深情，寒天喜欢收珠子。像父亲和虎爷这样的，他们又多了一层思考，喜欢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免被人捉了把柄。”

“所以嘉言的执着是什么？”

“你别跑题啊！

顾怀瑜的执着是观星者，或者说，这是他的主人给他和那把流光灌输的任务。那么你和你的流光，又有什么本能的执着呢？

一定不会是跟那个人偶一样的，别人的愿望对吧！”

嘉言罕见地摆出了循循善诱的样子，叫少离哭笑不得。他连连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顾怀瑜意志坚定，但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意志，所以他能够从中获得多少力量的支撑，其实是个未知。而我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的暴论而感到不安对吗？

但是嘉言，有时候我的确也很担心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也许我们真的在逆天而行呢？也许我们的不负责任将来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