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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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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十三年春

青瓦白墙院内,一清瘦老翁正手持竹帚缓慢清扫着昨夜雨后散落在白石小径上的花瓣与残叶。

身着短褙的双髻丫鬟挎着菜篮从大门飞奔而入,路过时险些撞了老翁。老翁抬头刚要说话,就见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抄手游廊的尽头,转到后院去了。老翁无奈摇了摇头,低头将黏在石头上的花瓣捡起,扔进簸箕。

“姑娘,姑娘不好了姑娘!”丫鬟还没跨出后院门槛就急忙惊呼起来,然后轻轻一跃,落到一块宽阔的平木露台上,脚下发出咚咙一声闷响。

“桑桑!你又吓跑我的鱼了!”一个男童声音从露台前头下方传来,颇为不满。

桑桑可不管那么多,几步跨到竹制躺椅前,那上面正躺了个身着浅丁香色服饰的女公子,以书覆面,正在补眠。

“我的姑娘啊,您可别睡了,我刚陪夫人出去买菜,见那袁三公子又捉了个媒人来说亲,纳采队伍可比上回还要长,箱笼足足排了半条街道。他,他可不是要来逼亲的嘛!这么一闹,谁家还敢上咱家门来呀!这不是要断了您的后路嘛!”桑桑急得眉头都攒到一起,说到最后又重重跺了一脚。

“桑桑!说话就说话,别跺脚!”前头下方又传来一声怒斥,声音却如公鸭嗓一般,尴尬得难听。

桑桑便转身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靠在木栏杆上往下看,见着木桶里已经游着好几尾鱼,登时愁眉舒展,喜笑颜开,道:“小公子,这么早就钓了这么多鱼,今日午食和晚食又该做鱼荟了吧。”

那小公子头带斗笠,几将小小身形全部遮挡。不见其人,只闻其声,道:“你少跺几步脚,公子我能让你把这些多出来的鱼拿去卖了添做你的零花。”

“果真?小公子你净会哄人高兴。卖了零花,怕是都得拿来给你买糖吃!”桑桑笑着。

身后竹椅那边传来嘎吱响声,小丫鬟这才想起正事似的转身,又拧紧了眉头,等待她家女公子起身安排对策。

这事很捉急。

可女公子确乎只是翻了个身,便再没了动静。

桑桑“欸”了一声正要再过去喊,下面钓鱼的小公子却劝道:“阿姐风寒未愈,此时正困倦,你别吵她了,阿娘自会处理,你吵她何用。”

桑桑转身正想踱脚,想起卖鱼的零花,抬起的脚便轻轻放下,轻声说:“我也是着急嘛,那贺公子如果得知此事,会不会反悔呀!”

“桑,”书下终于传来女声,鼻音很浓,“不要乱传。”

桑桑对这一个“桑”的叫法不是很满意,但女公子这句话锋稍厉,她也不敢反驳,当即闭嘴嘟了嘟。

女孩终于伸手将书拿下,露出一张清新婉约的脸。因畏光,她并未睁眼,修长的眉头微蹙着。又因风寒缘故,她面容白里透青,气色欠佳。但,还是个一眼美人。尤其鼻梁上那颗痣,好似点上去的一点细细墨珠,画龙点睛般的,更衬得肤容似雪,美貌无双。

她朱唇微启,道:“我与人贺公子不过才见数面,人家未必有这心思,你却这般笃定人家对我有意,如若是不是,你家姑娘我还要不要出去混了。”

桑桑瞪大了双眼,似是对自家女公子的话甚是吃惊,尖声道:“他每次见您的时候脸都红到脖子根啦!这也叫无意?!”桑桑对自家女公子的容貌很是自信,因她成日出门,也随着参加宴席聚会,就没在这整个漳县见过比自家女公子更貌美的女子了。

女孩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扬起:“当真?”

桑桑眼珠转到天上,露出眼白,叹道:“您平日里也是会照镜子的呀!”

女孩终于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同时眨了眨眼皮底下藏着的晶亮眼眸。她从竹椅坐起来,略醒了醒神,才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此时阳光正好挣破乌云,洒下金芒,那溪面顿时如同缀满金贝,熠熠生辉。

她囫囵着打着哈欠说:“……都怪我屋里那扇铜镜打得粗糙,还当真照不出你说的那般美貌来。呜,看来,还得让阿爹给我重新打一把。”

话刚说完,就听见前院传来的热闹动静。

桑桑尖着耳朵听了听,赶紧跨步回内院,回身时利落干净地把门合上又落锁,然后从门里传来声音:“姑娘你别出声,我去去就回。”

女孩见门被锁上,自己被抛在这冷凄凄的后院里,怔住了。恰好一阵清风拂过,吹来几片隔壁院墙内的粉白樱花,落在潮湿的地板上霎是好看。

她不禁打了个喷嚏,赶紧用帕子捂住口鼻。

然后转身向幼弟道:“这隔壁院子今日怎的没了动静,是已经修整好了?”

“昨夜刚下了雨,工匠们今日不好工作吧。”

“噢,”她擦了鼻涕,准备去溪边清洗绢帕,边走边说:“工匠们倒是轻省,下雨打雷的就消极怠工,比咱们书院读书松快多了。”

她沿着木阶梯往下,走到溪边一块悬在水上的长方木平台上,一旁木桶里的鱼哗啦哗啦摆出水花。她看了眼后将帕子浸入溪水清涧中,笑说:“昨日下雨涨水,今日鱼果然好钓,怪不得你这么一大早就兴兴头的爬起来。”绢帕和衣服颜色很像,浅紫色锈黑边,一角绣了几朵丁香,那花绣得栩栩如生,足见绣工精湛。

她在水中摆弄绢帕,好似对帕子在水中变幻的样子很喜欢。

幼弟看了自家阿姐一眼,懒道:“阿姐你当真不考虑换个丫鬟么?”

“怎么说。”女孩也懒懒地问,手里依旧玩着绢帕。刚到四月,水温尚凉,她的指尖很快泛出红色。

“这丫头怪懒,又贪吃,嘴又伶俐。”

“你怎不说她手脚也伶俐?可没你这么挑三拣四的地主小少爷。”

“哼,”男孩冷哼一声,“前几日要不是她忘了给你带伞,你又何至于冒雨回家还染了风寒。”染了风寒也就算了,还给他也传染上了,可那小丫头每日近身伺候阿姐,竟然无恙,若不是身体素质极佳,那便是躲懒懈怠。“况且你刚才在那竹椅上小憩,也不见她给你送件盖毯来,成日顾着家长里短聊闲天,谁家丫鬟像她这样疏懒?不若换一个老实勤快些的。”

女孩一生气,拿湿帕子洒了些水在男孩脸上,道:“桑桑和我一同长大!……那你怎的不换了你的小厮,你也染上风寒了,想必也是他不尽心的缘故咯。”

话音刚落,头上的榆树枝条晃荡,细细簌簌落下些残枝,接着身后的宽阔露台上落下一个黑影。正是一个侍从打扮的少年。

他揉了揉鼻子,道:“女公子可…可不能污我,我…我也染了风寒的。”竟是个小结巴。

/

午饭果然吃鱼。

不知是因鱼刺太多,还是当家主母的面色不好看,桌上无人说话,尽皆埋头吃饭。

此刻坐在上首位置的,只有一个年约三十四五,风姿尚存的温婉妇人。她是这家主母,上头没有公婆,她就是做主的人,名叫王惠君。王氏小口送着饭,间或叹息一声。随后实在不忍,将碗筷一齐放下。

“阿娘是嫌鱼刺太多么?”早上钓鱼的,是家中最小的幺儿,名叫沈清河,家里人都叫他清河。他见阿娘一脸烦闷模样,很是贴心地开口关怀。

王慧君瞥他一眼,又叹一声,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的风寒不是已经好了?怎的还不去书院?赖在家里混吃懒作像什么样子?”

沈清河本是好心,却无端端踩中地雷般无辜。他将碗抱起来遮住脸,一面扒饭一面说:“今日才觉大好,我明日就去。”说着从碗缝侧面偷看自家阿姐。

被沈清河喊做阿姐的,是家中老二,名叫沈清溪。据说正是因为后院那条溪水得来的灵感得来的名。沈清溪看不懂沈清河那目光是埋怨,还是求助。但她自身难保,便打定主意一句话也不肯接。

果然母亲又看向她,重重地叹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见老翁站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他一手提着一篮鲜瓜果,另一手抱了个插好新鲜花枝的花瓶。

晃了晃手里的果篮,他指指外面,咿咿呀呀地表示外面还有人等。

这老翁是个哑巴。据说早年家里遭了火灾,被浓烟烧坏了嗓子,容貌也毁去小半,从左眉到左鬓角的皮肤都被烫坏了,只留下半边脸的猩红褶皱。无家可归之后,他跟了阿爹到家里来打杂,有口饭吃有地方睡睡觉就成。

“谁送的?”王慧君皱眉道,“不是刚把那袁三打发走么?”说完又看一眼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

沈清溪这一年来出落得越发水灵,袅娜间已隐隐透出绝色之姿,比之前两年圆钝钝的身形,去年开始褪去婴儿肥,又猛长了一头个子,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脸型轮廓线条竟越发精致动人。小时候还能夸她一句玉雪可爱,但眼见现在刚满十四,胸部也已隆起,怕是藏都藏不住了。饶是时常教她少出门,依旧频频惹来一身桃花。

桃花还算好的,若是……

她是真的犯愁。此刻又见花篮和新鲜瓜果,还当是女儿又不知在哪招了人家少年郎。

“哑叔,怎的还没经过母亲同意就收了人礼呢,人还在门口么?”坐在王氏左侧下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头发已盘起,她是沈家去年新进门的媳妇,名叫梁今纾。她端正了脸色,却并不见愠怒,口气温和地说。

哑叔忙摆手,还是手指门外。

婆媳俩对视一眼,梁氏起身:“母亲吃饭,我去看看吧。”

哑叔带着梁氏走到前院,到了屋门前,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幺儿站在屋外。但他穿着不凡,不似普通人家的幺儿,一见梁氏就拱手拜了拜,口齿伶俐又清晰地道:“请夫人安。我们是贵院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公子说前儿修整屋院声音繁杂,想必对贵府多有叨扰,今日特遣小子前来致歉,并备些薄礼以表诚意,万望主家莫要推辞。”

梁氏也算小富人家出身,但听来人说话有礼有节,又见送来的礼物虽不贵重但情谊甚笃,当下心里对这新来的邻居有了好感,连忙笑说:“有心了,烦请回禀你主家,不曾叨扰。这礼……”她回头又细细看了一眼,见确实不算大礼,便继续道,“这礼我便代我阿父阿母收下了,日后若是得闲,请你家公子来我家玩耍,我们也可尽一尽地主之谊,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小幺儿再拱手拜了拜:“多谢夫人盛情,小的回去自会告知家主。”说完便走了。

梁氏探出头去,见那小子闪身进了隔壁院门,才收回身子,转身回了后院。

将实情告知后,王慧君脸色稍霁,说:“我说今日怎的没了动静。可他们这就已经搬进来了?”

沈清河立刻接口道:“阿娘若想知道详情,我可以去串门看看情况。”

王氏将手里的筷子扬起晃了晃佯做打人,说:“来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就要去串门,若是得罪了哪家贵人,十个你爹爹都不够赔的。”

沈家只是地主富户,既没有当官的本家,也没有当官的要紧亲戚,那靠得上的都隔得老远。在这不大不小的漳县里,他们只是岌岌无名的普通人,千小心万小心地度日,勤于治家,勉强在这漳县凑个人数。

不过好在漳县不大,再往上头的州府大人宋修玉又是个难得的清廉好官,所以漳县很少出现仗势欺人,官府盘剥或者豪商欺人的惨事,他们家这些年和漳县许多普通百姓一样,过得还算平顺。

沈清溪和沈清河便是在这种安稳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们天真无忧,自由烂漫,不明白什么是强取豪夺,也不晓居安思危,还以为这世界哪儿都如漳县一般太太平平的。

沈清河不服气,说:“本就是人家先来结交,我们去串个门以示友好也没什么错,阿娘你也不要太小气,跟街头卖鱼的周大娘一样的计算忒清楚。”

沈清溪忍不住噗嗤一笑。

王氏气结,瞪她一眼后拿筷子在沈清河头上真敲了一下,呵道:“你嘴皮子这么溜,怎不见你把这说嘴的功夫用在背书上……哼,你也不要等明日了,待会儿吃了午饭,便去书院销假吧!”

沈清河捂着脑袋不敢再驳,又看了一眼沈清溪后,只闷闷捡了几片菜叶就着饭吃了。

王氏被这么一闹,也忘了刚才叹气是要说些什么,只捡了筷子挑了几片鱼腹上的肉送到一直乖乖坐在她右手下方的小闺女碗里,脸上重新堆起温婉的笑容:“来,还是我们清磁乖,多吃鱼,长白白,好吗?”

年芳4岁的沈清磁颤着娃娃音说:“和阿姐一样白吗?”

王氏一怔,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如何作答。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大纲已完成。尽力存稿,尽力日更,有事请假。会比上一篇精彩,盼收…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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