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佳云乖乖拿来下午的流程表、对战表。

上午是初赛，经过两轮淘汰，下午便逐渐强强碰头。

陈翼然拿着两张薄薄的纸在手里看了一圈，眉头皱了下。

朝着坐在角落的石宇说：“石头，下午你要跟科大的那个碰头了，你要多注意。”

石宇正在跟身旁人说话，不怎么当回事的笑着点点头，“放心啦，我有数的。”

万佳云端着自己的盒饭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久久没有打开，随时准备听候大家的调遣。

顾星华端着自己的盒饭坐到她身边，拉了个椅子当小桌子，和她凑在一起吃。

作为新秀，顾星华上午也打了一场，和他对战的同样是一所学校的大一生。大家都是半吊子，顾星华险胜。

“快吃吧，你都忙了一上午了。我靠，怎么这么多胡萝卜，万云云，你喜欢吃胡萝卜吗？都给你好不好，我从小一看见胡萝卜就想吐。”

万佳云用手挡住自己的快餐盒：“我不要。”

“多吃点胡萝卜才能长高。”

“我自己的就够了。”

不知道去哪里溜了一圈的老唐恰好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万佳云和顾星华过家家一样围着一张小板凳吃饭，画面温馨可爱。

“你俩怎么跟幼儿园吃饭一样，还闹起来了。”

大家回头，齐声喊：“教练！”

上午成绩好，大家就等着他来表扬呢。

老唐果然不负众望，乐呵呵地把所有人夸了一遍，人人都笑得跟花一样。

老唐说：“小星，你好好表现，表现得好了回头还带你去吃烤鸭，一条龙服务。”

顾星华志气满满，拇指圈食指作“ok”状，“没问题的老唐。”

旁边的师兄朝着他就是一个脑兜子，“老唐也是你喊的？”

全员哈哈大笑。

这边大伙儿正热热闹闹地吃饭，门口忽然冒出了个人影，是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一张脸跟雕刻出来的似的。

这外国人不知道什么情况，先是别别捏捏朝里看，然后红着脸说了句“你好”，接着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大家都听不懂的外文。

“他叽叽歪歪地说什么？”

众人正面面相觑之际，万佳云朝外看看，起身走到了门口。

大家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听见万佳云轻声朝那老外说了句什么，结果老外喜出望外，两人瞬间在走廊上交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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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叽里呱啦说着不知道是哪国语言，一屋子的人都看呆了，跟在看电影一样。

送走老外的万佳云折了回来。

“佳云，这人干嘛的，你们刚才说的哪国话，听着也不是英语啊。”顾星华问。

万佳云坐到小板凳上，“希腊语。他是体育馆这边的一个建筑师，问我们今天这个是不是一场专业比赛，他看了我们的比赛觉得很精彩。我就告诉他比赛是专业的，不过我们还是大学生，不是真的运动员。”

男生们听乐了，一个个笑看着万佳云，一个大二的男生说：“你还会希腊话，这么牛。”

“学过一点点，只会生活用语。”

坐在陈翼然旁边的杨园逗她：“那希腊语的‘师哥，你好帅’怎么说。”

几个男生一起拿她起哄，连陈翼然也在笑。

万佳云再傻也知道这是故意打趣她，脸上泛起红晕，说，“我不会，真想知道可以上百度搜。搜不到可以下载专门的APP，上面有语音翻译。”

杨园：“好啊，小佳云，你现在是彻底学坏了。”

老唐忍不住哈哈笑：“看到没有，你们这些兔崽子不要成天想着欺负小佳云，人家平时是不跟你们计较。”

大家又逗乐了几句，老唐让大家赶紧吃饭，结束后抓紧时间午休。

陈翼然下午还有比赛，吃得很少，吃完后他收敛起玩笑的神色，又拿着下午的流程表来认真研究。

手机里调出备忘录，上面记的都是一些老对手的特点。

万佳云收拾大家吃完的餐盒，收拾到陈翼然这儿，看里面还有很多菜，“师哥你还吃吗？”

陈翼然正看着手机若有所思，摇摇头。

万佳云这才收走，也许是很少看到陈翼然这么认真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看看他。

……

下午的比赛是从3点半才开始的，经过初赛的预热，下午的比赛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选手的状态、观众的状态都嗨了起来。下午的选手全是经过淘汰的强者，气场明显不同。

陈翼然是下午的头阵。

跃上擂台后，灯光照着他，开始前他还冲着观众席晃了两下拳头，在轻狂自信外，多了分对比赛的享受，引得台下尖叫声连连。

这一场陈翼然还是打得很轻松，三局两胜，万佳云就看他在台上连踢带打的，没受什么伤就把对方打趴了。

经过一上午的洗礼，万佳云也不再拘谨，和队员们一起为他呐喊打气。

打赢了的陈翼然下来后，大伙忍不住围过来夸奖。

万佳云给他递水，陈翼然气喘吁吁地仰头就喝，喉结滚了几滚，水流一直溢到胸口。

万佳云给他递毛巾，他接过来披到肩上，擦擦头、脸，擦身上的汗，完了又扔回给她，找到自己的T恤套上。

万佳云接住他的臭毛巾，扔到旁边的筐子里。

再看过去，杨园几个人围着他说话，他显然还是累的，擦过汗的头颈又湿了，胸口一直在起伏。

彭丽娟啥也不干，就光指挥着万佳云，让她再去递毛巾。

万佳云负责地再次给陈翼然递上毛巾，陈翼然直接把毛巾披在头上。

休息时间还在继续，老唐跟陈翼然说了几句后过来，看着他的方向满眼自豪地问万佳云：“师哥厉害吧？”

万佳云诚恳地点头。

是真厉害。

“好好努力，多跟他们学，以后就算不能出来打擂台，毕业后上了岗位也可以打坏人，多帅气，对不对？”

万佳云朝那头看了一眼，就看陈翼然头上披着毛巾，皮肤在激烈运动后微微泛红。

很像一个卖西瓜的。

然而，安大散打队下午打得并没有上午顺，赢完开头的两场后，整个队伍仿佛遇上了魔障，紧接着就连败了两场。

个人失败了其实无所谓，但连续败就会影响最后的团体奖。

本来大家都很开心畅意，输着输着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下一场上的是石宇，老唐一个劲地给他打气，让他注意对方小动作。陈翼然在他上场前也套着他耳朵跟他说了几句，大家都如临大敌般。

万佳云不知道这里面的渊源，开打后才理解大家的在意。

台上，对手下手特别狠，石宇第一局还能扛得住，到第二局明显实力悬殊。

此时是傍晚6点半，这个季节外面的天差不多全黑了，然而这个充满暴力的室内被灯光照得鲜艳明亮。

两个高大的男生在台上拳打脚踢，石宇一个不备被对方踢到一个鞭腿，瞬间便转攻为守，对方立即开始猛力攻击。

连续攻击的是他的头部。

万佳云看得心拎了起来，只听到旁边的陈翼然大声地骂了句：“去你妈的……”

石宇用双拳护着头，步步后退到角落。他的头、脸连续被持续攻击着，然而因为他在过程中没有倒下，还仍在防御和反击，裁判并没叫停。

双方激烈得对抗引得台下叫喊声一片，有人看不下去了，开始大喊：“不要打头！不要打头！”

然而散打中禁击部位只有后脑、颈部和裆部，头部非但不禁击，还是得分部位，对方显然不打算放弃。

明明是在比赛，这么变成真的在打人？

万佳云大声喊教练，连眼眶都急热了。

老唐也面红耳赤，一直在朝台上喊话、激动地做手势。

台上，对方仍然在发了狠的攻击，石宇也还在硬抗。

陈翼然憋不住心头地一团火，突然跑去与裁判交涉。

见他一身戾气，杨园几个赶紧去拽他，不知道双方说了些什么，主裁判毫不客气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他的脸，陈翼然额头暴起青筋。

焦头烂额的老唐已经不知道顾哪头好了。

这时，台上的裁判也终于要求停止攻击，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的石宇从头到尾没放弃，直至裁判喊停止他还稳稳站着。

打输这一局的同时，裁判席因为陈翼然对裁判员有不礼貌行为，直接判了安大一个技术犯规。

陈翼然不服，还在犟，队员们在情势演变得更严重前赶紧都来拉，又抱又搂地把他往旁边拽，万佳云也一直拽着他的胳膊。

场上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最后，好不容易，陈翼然被杨园几个搂着肩膀拽了过来，还没走出几步，他胳膊一甩，独自穿过比赛场地，离场而去。

老唐和万佳云都在这边紧急照顾着刚下擂台的石宇。

老唐恨恨地望了眼陈翼然离去的方向，先是气得不说话，过了会儿还是不放心地跟万佳云说：“你跟着去看看，叫他回来。”

得了指示的万佳云知道这事有多难办，但还是点点头，拿了一瓶矿泉水跑了出去。

万佳云从运动员通道出来后，在休息室没找到人，又一路往外去，走出大门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黢黢。

左找右找都看不见人，正焦急万分时，在出口处的一个垃圾桶边，万佳云看到了陈翼然。

黑黢黢的树影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和室内的喧嚣相比，外面静得出奇。

陈翼然弓着腰坐在水泥台阶上，身上穿着T恤和短裤，两条长长的手臂搭在膝盖上。

万佳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永远是夏天的装束，仿佛何时何处都不怕冷。

陈翼然听见了动静，却完全当她不存在。

静静站了会儿，万佳云也在他身旁坐下。

双臂抱住双膝，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目光，探脑袋去看他的脸。

陈翼然没好气地睥了她一眼。

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垃圾桶，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师哥，你要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