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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呼儿将出换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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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三班底子不差,而且个个地脸皮都比灌汤包还薄,都很害怕站起来被晾一节课,所以都背得很好,几乎没有卡壳的。

就算有,也是站起来太紧张了,不到两三秒就想起来了,梁菩萨也不会太过难为。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沈照这个不太要脸的,她回去就压根没背,轮到她时,她站起来之前瞟了一眼书,脱口而出:“沉吟,放拨插弦中。”

接下来一句便死活也说不出来了,旁边的施颜清一个劲给她提醒:“整顿…整顿衣裳…”

沈照耳朵不聋,立刻接道:“整顿衣裳…”

“起敛容。“施颜清的声音连梁菩萨都快听见了。

到了沈照耳朵里却成了:“洗脸?什么洗脸?”

话音刚落,接着教室里便响起了阵阵笑声,沈思优觉得就她旁边的人笑得最开心,梁菩萨也笑着:“看来,我昨天讲课你也没听啊。”

等到一屋子认都轮了个遍,就只有沈照和后面几个难兄难弟站着,其中还有梁佳欣,沈照也很无奈,她活着的这十几年没少积德行善,还拯救路边流浪猫呢,就那么几个不对付的,都跟她再续前缘了。

梁菩萨接着敛了笑意,一招手让课代表把手里的一摞卷子发了下去。

“咱们月考成绩出来了啊,站着的这几位考得都不怎么理想。”梁菩萨将手里的卷纸在讲台上敲了敲,看向沈照:“尤其是你,《将进酒》那题,让你翻译‘呼儿将出换美酒’,你给我写的什么东西,你给大伙念念。”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沈照身上,包括贺遂川的,可他的目光明显有些不一样,别人都是幸灾乐祸或者暗自窃喜,而他的眼眸里却没有半分嘲讽,细看竟还能品出点欣赏的意味,像是遗落人间的玉璧又化作湖泊,波光潋滟。

而沈照的目光却不在自己的卷子上,而在贺遂川的卷子上,她自以为除了这个离谱的翻译之外考的还算不错,最后也只答了一百一十多分,结果贺遂川饶是扣了好几分卷面分,还是考了一百二十多。

梁菩萨以为是沈照端着卷纸不好意思说,就看向贺遂川:“你帮你同桌念念。”

沈照很不情愿地把卷子递给贺遂川,贺遂川站起来,还没开腔就先忍着笑,声线都颤抖着:“没了酒可不行,将你儿子叫出来,换成美酒接着喝…”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的笑得前仰后合,直接失去表情管理,有的拍自己桌子拍同桌大腿,还有耳背没听清的,前后左右反复传诵,引得外面巡视的老师都走进来查看,见班主任还站在讲台上才走出去,留下这一屋子人接着乐,贺遂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梁菩萨数落完沈照,又实行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战略:“虽然沈照这翻译答的不怎么样,但胜在字迹工整,所以总分还不算低,但有的同学就不行了。”

接着她把梁佳欣等人也都点了一遍,话里话外,挨个埋汰。

“行了行了,看大家下午上课都挺困的,给你们逗逗乐子,这回精神了吧,咱们接着上课。”说着,梁菩萨掌心朝下挥了挥:“你们都坐下吧,没背会的放学主动来找我背。”

沈照下了晚自习就去找梁菩萨,背得还是磕磕巴巴的,好在梁菩萨人如其名,放了她一马。

“你啊,学农时候我就认识你了,那个开拖拉机的女生就是你吧?”

往事实在不堪回首,沈照只能尴尬地笑着点头。

“你啊,跟你同桌好好学学,人家估计倒着背都会了,那光是语文就比你高了整整十分。”

沈照只能安慰自己: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她想起贺遂川确实打小记忆力就好,旁人要背一个小时的,他半个小时就已经可以很熟了。

梁菩萨又禁不住念叨:“你同桌这个语文成绩啊,要是学理,不知道要落那些理科生多少,非要学文,真是可惜了。”

沈照却觉得:学文怎么就可惜了呢,语文成绩好,不学文才是可惜呢,选了这条路又觉得另一条路好,瞻前顾后不敢前进,那才是可惜。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的选择呢,只好闭嘴。

沈照从办公室出来时,见外面漆黑一片,已经没有几间教室的灯还亮着了,对面高一的教学楼也早就人去楼空。

她的心忽然悬了起来,不知道他们教室的灯还是不是亮着,或者说,不知道贺遂川会不会等她。

沈照想着,他如果自己先回去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毕竟等到现在估计末班车也没有了。

矛盾的思想在她脑海里疯狂打架,就那样几步路,她竟有些踌躇不敢前,想马上知道却又不愿知道,想即刻看见却又害怕看见。

片刻,沈照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怂,随即大步朝教室走去。

那时至今日,他们之又间是什么关系呢,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总是路窄碰面的冤家,还是朋友?或者再深一点…

好像有一层窗户纸附在中间她看不清楚,摸不透彻,想不明白。

她只能在心里做好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御工事,把院墙垒得又高又厚确保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可在看到教室门紧闭,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沈照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脚步也随之一顿,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沈照!”

忽然有人叫住了她,熟悉的嗓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徘徊,重重地敲击着她的鼓膜。

只见贺遂川从黑暗的尽头跑过来,脚步声惊醒了走廊的声控灯,身上带着酒下的光。

沈照候忽一笑。

“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

“去背琵琶行啊。”

“会了吗?”

“当然。”

贺遂川忽然问:“你傻笑什么?”

沈照还是笑着说:“没什么。”

她又说:“走,回家。”

贺遂川想起这时候只能打车回去,车费又得他出,便冷哼一声,出其不意地弹了沈照一个脑瓜崩,然后逃之夭夭。

沈照追上去踹了他一脚。

从静谧安宁的校园到人烟稀少的街道,两人追追嚷嚷,打闹追逐,在夜色灯火里,在逝水年华里,仿佛永不落幕。

在柏舟,早春和深秋总是一段难熬的日子,因为这时候还没有供暖,温差大,又总是风雨突变,不讲情面。

贺遂川起夜的时候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下了床,见201的门虚掩着,沈照就那样毫不设防地睡在里面,不止门没关,窗帘也不拉,她喜欢屋里有些亮光,不然会睡不着。

接着,贺遂川听见被子落地的声音,四周寂静无声,掉根针都听得洁楚,何况是棉被。

贺遂川蹑手蹑脚地走进201,果然看见厚实的被让沈照一脚给踢到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将被拾起来重新盖回去。

他刚一转身,背后便又是一声,棉被再次落地。

贺遂川:“..….”

又盖了几次,这姑奶奶才算消停了下来。

自那之后,只要贺遂川醒来,总会想起去把屏风后面被踹掉的被子再盖回去,一次又一次,他从来也不觉得厌烦。

这一换季,沈照便有点感冒的先兆,再加上她冷暖不自知,温度都零下那么多了,也不知道自己添衣。

虽然已经分了班,沈照还是跟徐徽约着一起打球,四个人也还是在一起吃饭。

已经把棉裤穿上的高若祯惊讶地摸了摸沈照的腿:“你怎么里面也不知道穿秋裤啊,冷不冷?”

不等沈照开口,徐徽就先说:“我也穿单裤,没觉得啊。”

他嘴里还叼着根冰棍,高若祯看着都替他冷。

沈照刚要说还行,就打了个喷嚏。

高若祯柔声叮嘱道:“你是不是搬到这边住以后,过冬衣服还没来得及都收拾过来?也该回去拿了。”

“没事,我命硬。”

一旁的贺遂川忽然道:“你快得了吧,别你感冒了又传染我。”

“行行行,我这周末就回去。”

都说距离产生美,程郡许久不见沈照,也觉得分外想念,想起女儿的许多好处来,拉着她的手说了不少话。

而这一切美好的氛围,都在宋敛开门回来的那一刻怦然消逝,沈照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妈,那我就先回了。”

“照照,有件事妈知道你不爱听,但还是得跟你说一声,你爸…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近几天满月,有照片,我看了,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你们再有矛盾,那孩子也和你是亲手足,你爸的意思,是想着办满月酒的时候把你也叫上。”

沈照神色一顿,随后微微一笑道:“那真是恭喜他老来得子了,不过我说过,从那天起,他的一切事情都跟我无关,他不是我爸,生出来的孩子也自然和我没什么关系。”

程郡还没说什么,那面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径自咆哮了起来:“沈照!你有种!我不是你爸,那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有本事你就永远别认我这个爹,你弟弟满月你都不来…”

沈照冲上去按了挂断,话音就这样戛然而止,然后平淡如水地说:“妈,我不会去。”

沈照的冷静和淡漠已经让程郡觉得出乎意料,她没有再说什么挽留的话便送女儿离开了。

深秋时节,黑夜渐渐变得漫长,沈照走到楼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仍是车水马流,人来人往。

她刚要抄近路拐到一条巷子里,忽然就被一辆银白色的车拦住了去路,她定睛一看,这就是原来程郡的那辆车,不过现在应该是那个女人的了。

果然,茶色的车窗被摇下来,那个沈照再也不想看到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这个女人并非不漂亮,她皮肤白皙,容颜艳丽,是沈奶奶嘴里勾栏里揽客卖艺的女人长的样子,又有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如果不是知道那勾魂摄魄的胸膛里藏着怎么一颗肮脏的心脏,或许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

可沈照没有忘记,那张画着娇艳红唇的嘴是怎么数次把最污秽的水泼到她和她母亲头上,又是怎么两面三刀,跑到沈慎之面前装柔弱扮可怜求同情的。

此时此刻,沈照眼里早已没有了愤怒,那些怒火已经在三年前就烧干净了,现如今只剩下了灰烬。

“好久不见啊。”

陈妍摘下墨镜,拢了拢雍容华贵的披肩,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沈照。

沈照在心里暗骂:黑天带墨镜,简直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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