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符诚确实在早八前送来了两具仿生人体——准确来说是早上五点。

谢青案草草抓了抓凌乱长发，披件薄绒毯，苦海仇深地扒拉着门缝，幽幽探出的眼神写满了“你死定了”。

“监察委请签收。”

叶符诚一收昨夜纠结模样，身上还留着晨练冲澡后的沐浴露清香，脑袋顶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像是盛装出席。

他身后摆着两只粉色礼物盒包装的大箱子，上面大大打着两只精致定格的蝴蝶结。

谢青案人是起床了，魂还在飘过来路上。她迷迷瞪瞪点头，脚步虚浮地往礼盒前摸过去。

“这包装长得真像棺材。”谢青案趴在包装盒上，时不时短暂进入瞌睡状态。

修顿那具和之前长相一模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谢青案抽开蝴蝶结，将芯片往里面一按。

躺在粉色“棺材”里的仿生人双眼缓缓亮起，指示灯呼吸式暗下。

修顿缓缓扶着“棺材”沿坐了起来，和主人四眼迷茫对视一番，终于同步好了数据，帮着把俩礼盒挪进了大厅，起身给叶符诚倒茶去了。

“被你调教得很好啊。无法想象，这曾经是军用智核。”叶符诚感叹。

他潇洒一撑，坐在空了的礼盒上面。

谢青案没听清叶符诚说了什么，随口轻声“嗯”道。

她趴在剩下那具放着仿生人体的礼盒上，透过小小一方玻璃望着里头躺着的人体。

她太了解这具身体了，清晰到每一根睫毛弧度都倒背如流。

谢青案五指落在玻璃上，轻轻从这头滑到那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情绪，她没有那种实验终于落地的欣喜若狂，同样也没有当年得知真相后封存实验的厌恶感。

她只是觉得挺好的。至少她又拥有了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头有尾的。

也许，她真的长大了。终于感受到了青春序曲落幕的感觉，又或许只是打开了下一个篇章。

莱冶纳从窗户飞出，落在她的肩头，垂眸望向自己即将拥有的身体，像是要吐槽什么，谢青案侧耳等待了很久，却没能得到回音。

“这就是当年设计的实验体？”莱冶纳歪头对叶符诚开口，“看上去比你帅一点。”

“怎么和你恩人说话的？”叶符诚眯眼，“要成为人了，要懂得知恩图报。”

“仿生人也是人？”莱冶纳说，“我记得你们斯兰联邦不承认仿生人是公民来着。也一直限制着人工智能逻辑程序的进一步开发，一切拥有人工意识的人工智能都要被抹除。”

“那你算什么？”叶符诚从礼盒上跳了下来，伸手薅住了杂毛小鹦鹉，“我警告你，你现在可是灰色产物，一旦被发现你就完蛋了。”

他继续说：“按理，你得求求我，求我不要说出去，让你继续苟活于世。”

莱冶纳反驳：“那不也是你给谢青案的身体？你也摘不清自己！”

谢青案撑着礼盒起身，昏昏沉沉的意识终于清醒，双手扣在按钮上，“哗”地一下打开。

谢青案打断了两人斗嘴，指着叶符诚手里的鹦鹉：“来，搬家。”

叶符诚按着手里的鹦鹉，“你真的想好了？”

“想清楚了。”谢青案拍了拍叶符诚的肩，“我做事向来都是三思而后行，没有把握从不出手。”

叶符诚轻叹，“一成把握也算有把握？”

“也算。”谢青案肯定地点点头，“比如现在。”

大厅落地窗悬着厚厚的蕾丝窗帘，晨曦渐起，印出模模糊糊地淡粉色。永无止境的瀑布声若有若无，叶符诚望着谢青案，皱了皱眉。

谢青案离开实验室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曾经追求百分之一百的少女，变成了有一成把握也要豪赌的政客。

“沈书荼手下有异能相关的实验室，要是莱冶纳能为我办事，或许能轻松很多。”谢青案捣鼓着终端上的信息。

线人来报，说是沈书荼刚刚飞往了秋沙渚，应该是和灰色产业相关。

还没摸清楚当地巡防的底细，谢青案不敢随便用人。

加上顾欢安还在沈书荼手上，这时候更不能轻举妄动。

“放心——”

莱冶纳刚接入仿生人体，还不太适应，盘腿坐在礼盒里，懒洋洋开口：“我自然懂得……知、恩、图、报。”

叶符诚越看莱冶纳越不爽，更别提这会儿还被莱冶纳点了，压了口水就要暴起。

叶符诚压根不需要组织的语句抵在唇齿间，就要连珠炮式发射，却被谢青案一把摁住：“别吵了，你每月八号的会议不需要去准备一下吗？”

那些会议都是走走流程，谢青案之前参加过不少次，心里自然清楚。

但，是个人都能听明白背后的话。

叶符诚点点头，薅过蝴蝶结往莱冶纳头顶一放，有些针锋相对：“哥是原生脸，你这种人造物，看几眼也就——腻了。”

说完，叶符诚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张牙舞爪的风衣在身后猎猎作响，大有几分恣意潇洒。

“你喜欢他？”莱冶纳下意识舔了舔指尖，眼尾微红的桃花长眸弯起，笑容狡黠，“还是他喜欢你？”

谢青案没想到八卦爱好是从古异形体时代就有的，食指抵在莱冶纳手腕间，微微用力拨开：

“装也给我装得像个人样！”

莱冶纳收起手，顺势双手搭上了谢青案的胳膊，半仰着脑袋，语气无辜：“人样？叶符诚那样？”

谢青案试图抽手，一下没抽掉，妥协地望着莱冶纳：“你对我记忆不是了如指掌吗？随便选个人都行，怎么就一下子选中了这么个大型犬。”

“大型犬？”莱冶纳重复道，“这意思是叶符诚人模狗样？”

说完，他收回手，晃晃脑袋抖落掉头顶巨大的蝴蝶结，坐姿笔挺：“那我现在，是不是比他更像个人？”

谢青案忽然有种自己养到冒牌古异形体的感觉，瞧这模样，自己真的不是在带孩子吗？！

她摇了摇头，正要让莱冶纳正常点，忽地听见意识海中传来修顿的声音：

“小姐，有一封密信，发到了溪口山墅的公网，却没有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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