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木棠和虞城走出庆宁中学的时候，突然被一个穿着不一样校服的女生拦住。
“你们就是帮她的人？”
女生怀疑愤恨的眼神在木棠与虞城之间徘徊，黑瘦的脸上满是不甘。
“你说的她是......”
木棠还没有说完，女生就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看起来干瘦的女生力气大得吓人，木棠被她推得站不稳向后倒去，被一双温热的手掌稳住了肩膀。
“你们凭什么帮她，她根本就是个校园暴力恃强凌弱的小人！是个跟她妈妈一样的婊.子！”
愤恨的女生眼中红血丝密布：“就因为她们那天把我关在厕所里，我连期中考试都没有考！0分！0分啊！我那么辛辛苦苦考上世宁，一场考试又让我沦为全校的笑柄！”
“等等，你是齐美媛？”
木棠的话让齐美媛愣了愣，随即她警惕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在警察局的案单中看过你的名字。”木棠道，“原来你就是......”
“呵，原来你也知道李梦荨她们干过什么啊。”
齐美媛笑得讽刺极了。
“可你明明都知道她做的那些破事，还是和没事人一样和她相处？”
木棠的身子僵了僵。
“你们这群人，穿得人模人样，实际上都一样！”齐美媛道，“根本没有底线！说不定自己也想像她一样霸凌别人呢！”
“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虞城开口，低沉的声音让处于崩溃状态的齐美媛愣了愣。
“不敢和李梦荨对峙，所以选择找一个陌生人来发泄自己的怒火，”虞城嗤笑一声，“以为让自己处在弱势地位就能获得道德的制高点。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齐美媛皱眉，刚想开口反驳，就看到眼前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警告的眼神像是一只即将把她吞噬殆尽的花豹。
她突然感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惧怕感。
这种惧怕感从脚底升起，如滔天巨浪般袭向自己，她咬着后排牙抖了抖。
“你......你又算什么？”
她试图掩饰住自己发抖的声线，却发现是徒劳无功。
“你不过又是一个恃强凌弱的家伙......”
“是啊，我是。”
虞城坦然到极致的承认反倒让齐美媛无法应付。
“小朋友，你看人还挺准。”妖孽般的男人从喉口溢出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他微微弯下膝盖，黑眸望向齐美媛，眼底是无法无天的散漫与昭然若揭的警告。
“我可是出了名的阎王，撒旦。所以，少来惹我......”
“和我身边人的麻烦。”
身边人？
木棠看着虞城这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心底有一种奇怪的感情涌现出来。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木棠想。
真正的阎王、撒旦根本就不该掺和这件事。
那么他对自己而言……
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李梦荨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可恨，她又怎么会在警察的调查下安然无恙地出来。”
木棠轻声道，手拍了拍虞城的背，示意他不用再吓唬齐美媛。
后背少女柔荑的触感透过外套将温度传递到他的肌肤，虞城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于是齐美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虞城从原本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秒钟变回了先前那副散漫潇洒的模样。
“齐美媛，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不代表要承受你连带的怒火。”
木棠抱臂，低头看着这个黑瘦的小姑娘。
身上穿的是世宁中学的校服没错，不远千里来庆宁中学堵自己，无非是抱着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目的，却用错了方式，只会让别人感到无措和反感。
齐美媛被木棠说得有些心虚：“本来就是！如果没有李梦荨教唆，仇妍就不会叫人把我关在厕所，一切都是因为李梦荨，她嫉妒我！”
“她嫉妒你？”
“对！就是嫉妒我考上了世宁中学！她妈妈是街坊里出了名的泼辣妇，自己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天天要求李梦荨考上世宁，李梦荨受她妈影响怎么可能考上那里。但是她看我考上了，她见不得人好，就告诉了仇妍，让她教训我！”
“等等。”
木棠鲜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的妈妈和你在一个街道？”
“对啊。”
“带我去。”
木棠莫名其妙的要求让齐美媛一愣。
“凭什么？”
“你刚刚说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是吗？”
木棠掩藏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义正严词。
“你无法代替她的心声。”
插着袋的虞城因为木棠的这句话抬额看向眼前的少女。
红色的风衣不同于她原本偏淡色系的着装，将原本清淡的气质多融入了些许的炙热。
风轻抚她的额角，吹乱鬓角的碎发，留下一张略显无辜却极具生动的侧颜。
她在兴奋。
即使掩藏得很好。
虞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抓了抓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
真是好奇啊，她到底想干什么。
齐美媛不解：“你什么意思？”
“带我去你们在的街道，我来帮你问清楚。”
见齐美媛还有些犹豫，木棠继续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吗？说不定你们之间有误......”
“我才不会误会那种人。”
齐美媛打断木棠的话，攥紧了衣袖。
“那我就带你去好好看看，她私底下究竟是什么人。”
-
桥下的溪水淌过灰白的石板，又被赤脚的孩童踩在分流口，冬日的暖阳映照着活蹦乱跳的鱼儿，倒映出一群又一群转瞬即逝的黑白麻雀。
被生活抽干了所有力气的人们只有眼珠不停歇地转动着。
他们原先或是看着那几个在桥下踩着水流的孩子，或是呆滞地望着头顶的蓝天。在看到有人从巷口走来时，眼神不约而同地如同警惕的猫，盯向走在齐美媛身后的陌生人。
木棠侧身穿过狭窄到只能通过一人的巷口，凹凸不平的墙壁上长满了潮湿的青苔。
蹭一下就掉下斑驳的青绿，好似无法干透的油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光着上半身躺在街角处的流浪汉，又听到了嘈杂不休的吵架声。
流浪汉被吵架声吵醒，厌倦地睁开眼皮，嘴里嘟嘟囔囔说了几句方言。
磨得起皮的手无力地抄起地上的酒喝了一口，又习以为常地换了一个方向睡去。
“这月房租你要不要交了啊？”
尖锐的女声带着浓厚的源宁方言从不远处传来，被她步步紧逼的人掩盖在平屋的阴影处，让人看不到脸。
“再......再给我妈一点时间。”
“你妈？噢，我知道了。”
女人的语气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
“你妈最近生病招揽不到了‘客人’了，所以没钱了是不是？”
“蓝姨，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女人嗤笑一声，粗糙的大手高高扬起，“我过分早把你们这一对肮脏的母女赶出去了！”
蓝姨的手刚想要往女孩的脸上扇去，就猛得被擒住了手腕。
她满是血丝的浑浊眼睛睁大了些，回头，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虞城单手擒住了蓝姨的手。
他微挑的桃花眼淡淡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越来越有意思了。
“虞......虞城？”
被逼到墙角的李梦荨呆滞地望着蓝姨身后的男人，瞳孔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她的视线缓慢地移到一旁的木棠和身后的齐美媛，眼睛猛得睁大。
“是你......”
被看到最不堪一幕的无措与恼火此刻到达了顶峰，李梦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眼睛充血地将视线放在木棠身上。
“你就这么想看到我出丑的样子是吗？”
木棠皱了皱眉。
“你们一个两个，都活得比我好。”李梦荨歇斯底里地叫着，“为什么还不放我好过！”
“非要看到我最不堪的一幕，你们才肯罢休是吧！”
李梦荨颤抖着嘴唇，一步步往后退：“现在你们知道了，你们全都知道了。”
“梦荨......”
木棠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李梦荨转过头跑离了巷口。
“你们是谁？”
蓝姨警惕地回头盯着眼前这两个穿着不凡的男女。
“我们是李梦荨的朋友。”木棠回道。
“朋友？”
蓝姨轻蔑地笑了，贪婪的眼神在木棠和虞城之间徘徊。
“看来她最近还交了几个身价不错的朋友啊。”
蓝姨的目光太过赤.裸，像是他们就是放在菜场上明码标价的肥肉，木棠感到有些不适。
“既然你是她的朋友，那你愿意花钱给她交房租吗？”
蓝姨的试探无比直白，伴随着潮湿的吵闹的风，直冲冲地吹向她的耳中。
木棠敏锐地感受到在蓝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光是身旁的齐美媛，刚刚睡着的流浪汉，还是巷脚处无数个看似无意实则暗中观察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钱。
这个字，在这个矮小狭窄的巷子里有着可怕的重量，是权衡在天堑与大地中间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门槛，横跨在这些人的心里。
“......”
虞城注意到了木棠的沉默，他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蓝姨看木棠时贪婪的视线。
“你要多少？”他问。
蓝姨的目光转向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浑浊眼珠转了转。
“五万。”
太过于明显的就地起价，虞城轻笑了一声，眉骨抬起。
“阿姨，要太多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他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但你邻居可都听着呢。”
他的眼神扫了一眼周围越集越多的人群。
“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蓝姨闻言害怕扫了一眼周围暗暗竖起耳朵的人群，思考了片刻，粗糙的手缓缓举出一个“三”字。
“三千。”
“蓝姨，谁都知道李慧琴住的是你最便宜的那屋。”有邻居已经开始打抱不平起来，“你那屋破的跟个什么样似的，顶多一千块钱。”
“就是，你这人也别什么都贪。”
“蓝姨，你也就会挣点这种黑钱了......”
木棠听到熟悉的名字，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望向蓝姨：“我们可以付给你。”
“前提是......你把我们带到李梦荨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