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弦得到了自己的出生证明之后，第二天就在警局内网查了一下两人的户籍信息，目前王朝阳和李晓艾仍住在陈州县，不过在城东，距离赵弦家约有半小时的车程。

从户口信息来看，两人名下确实显示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儿登记的名字确实叫赵弦。

一看到这里，赵弦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沉重，她不想以赵弦的名义去询问这件事，惹上这种父母，可能不会是好事。

赵弦很现实，她并不觉得生下自己的人就承载了多大的恩情，而赵兰那样为她操劳一辈子的才叫真正的恩情，她分得很清楚，正是如此，她不愿意去面对这两个可能是她血缘上的父母。

文闻正拿着两杯咖啡走到赵弦身边，咖啡的香气让赵弦短暂忘记了刚才的纠结。

“这个豆子挺香的。”赵弦闻出来这不是平时冲的咖啡豆，文闻则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我哥从意大利带的，你尝尝。”文闻将咖啡递到赵弦面前，他冲咖啡的手艺很好，也是学了很久。

“有花果香，酸度刚好，咖啡味醇厚，一下子就精神了。”赵弦抿了一小口，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但她觉得这个意大利的豆子没有比平时喝的国产豆子强多少。

“你喜欢就好，你这是在看什么？”文闻见赵弦忙了一早上，有些好奇，最近没什么紧急的案件需要她对着电脑一早上。

赵弦也不遮掩，直接把自己的出生证明和所谓的父母资料展示给了文闻看。

“你的父母？”文闻难以置信，如果赵弦的亲生父母与她就相隔了20km为什么从来不来看看她，他们生下来赵弦之后为什么可以置之不理？

文闻从小是在母亲的保护下长大的，虽然父亲不靠谱，但每年也能见上一面，这世上真有完全不关心亲生孩子的父母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赵弦表现得比文闻还要平静，“根据阿婆所说，我也是被卖到她手上的，我的出生证明也是从陈州县县医院开的。”

“你是说……你的父母可能也参与了贩卖儿童的交易？”文闻听明白了，赵弦是想通过自己的身世去查出贩卖儿童的幕后团伙。

“对，如果能从王朝阳，李晓艾身上套出些信息，我们也许能获得一些线索。”赵弦说话的时候很坦然，似乎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

“但你身份不方便吧，我觉得你可以先借钱予予的名字用一下。”文闻很快就发现了赵弦的顾虑，立刻将她的问题解决了。

下班后，二人根据赵弦查到的户口信息，来到了城东，与开发区不一样，城东稍显破旧，而王朝阳的家则坐落在一片小区之间，是座破旧的钉子户，附近都是比较新的楼房，只有其中五栋明显是不愿意拆迁的钉子户。

文闻和赵弦小心翼翼地从石台阶上走到旧楼前，夏季地台又湿又滑，文闻穿的是运动鞋，可是防滑并不好差点摔倒，赵弦经常走山路反而比他走得平稳许多。

两人矗立在一扇黑色铁门前，铁门上生出了红色的锈迹，门锁也是老式的铁锁，似乎根本不担心有人来这间屋子偷东西。

文闻侧目看了看赵弦，确定赵弦的心情没有变化，于是敲了敲门。

“谁啊，做饭呢。”一个尖锐的女声从门内传来，紧接着是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开门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

男生看见赵弦很漂亮，立马整理了一下头发，声音也变得很温柔。

“你好，你们有什么事吗？”男生过于礼貌的声音让文闻有些惊讶。

“你好，我们是警察，我们找王朝阳和李晓艾。”文闻拿出警官证在男生面前晃了一眼，“你是？”

“爸爸，警察，警察。”男生还没有回答文闻的问题就朝着屋子里大喊。

他们的房子在一楼，看上去非常昏暗，室内几乎没什么采光，破旧的木质沙发垫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沙发垫，而屋内走出来的男人，穿得更是随便，一件褴褛的老头衫，头发乱七八糟，满脸胡茬。

“警察？”男人迟疑地从门缝里看出来，他并没有想给文闻和赵弦开门的意思。

“是的，我们有些问题需要和你们核实一下。”文闻说话的时候非常有礼貌，一如往常地让人觉得亲切，“你是王朝阳？”

“噢，欠钱的事，我们肯定会还的嘛，干嘛惊动警察呢。”王朝阳似乎经济很拮据，从家里破败的模样也看得出来。

“不是这件事，我们是想问问你们的身份证是不是被盗用了。”文闻没有直接提出生证明的事，而是换了个话题，将王朝阳等人变成受害者询问，这样可以让对方迅速放下警惕。

“啊，行，你快说说看，是不是得给我赔钱啊。”王朝阳迅速变了个脸，立马打开铁门迎接文闻和赵弦。

走进屋子，赵弦发现这间房子比她想象中的还破旧，不到五平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小茶几和一张木沙发，电视柜上并没有电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看上去不怎么样的印刷画。墙上的墙纸都已经发霉了，光是站在这个客厅里，赵弦都觉得自己呼吸到了霉菌。

“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你们的户口下还有一个女儿，但显然你们并没有生育这个女儿。我们现在怀疑你们的身份信息被盗用了。”文闻将事实换了个方式说出来。

“啊？死老太婆！”王朝阳大喊起来，厨房里的女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

“喊你妈呢，喊，天天就知道喊，那么有力气不去多赚点钱。”眼前的女人穿着肥大的连衣裙，仍然可以看到她身上晃荡的肥肉，与纤瘦的王朝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背着我生了个女儿？”王朝阳显然是把文闻的话听岔了，“你他妈的，真是个婊子。”

王朝阳说完立刻就要上手打人。

而此刻他们的儿子只是冷眼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见两人要打起来更是直接走进了房间。

文闻当然不能让两人在这里打架，立刻拉住了王朝阳。

“你放你妈的屁，我倒是想生，我都结扎了，生尼玛呢。”女人也嘴不饶人，似乎两人只有这一种沟通方式。

说完，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立刻从文闻手里拉过王朝阳，小声嘀咕了几句。

“是不是那个事，人家说给我们五百块，拿身份证办个假证。”女人似乎是习惯了大声吼叫，现在压低声音，声音也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

“五百块，噢，噢，在县医院门口是吧，是是。”王朝阳一说起五百块，也清醒了过来，他笑吟吟地似乎找到了什么宝贝。

女人走到文闻面前，打量了一眼文闻，又打量了一眼赵弦。

“是，我们借过身份证给个朋友，但是他做了什么，我们是一点都不知情噢，警察同志，我们都是好人家，一点都不知情的。”女人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嘴脸，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是吗？根据刑法规定，向他人出售或提供公民个人信息，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李晓艾，我劝你好好想想。”一直没有开口的赵弦这时候开口了，她一提起钱，眼前的两夫妻就炸毛了。

“我不知道啊，你别乱说，他们他们偷了我们的个人信息啊。”李晓艾语速很快似乎想要尽快撇清关系。

王朝阳看着赵弦，这个女人没有穿警服，看上去也比警察娇嫩太多。

“我们不知情。而且你是谁？你也是警察？”王朝阳心中起了一个疑虑，他看着赵弦的眼神变得有些暧昧。

赵弦的眼神非常锋利，她直勾勾地回应着王朝阳的眼神，丝毫没有惧怕。

“我是警局的文员，钱予予。需要做笔录。”赵弦的话太坚定了，导致王朝阳唯一的疑虑也消失了。

“可我们真的不知情，当时医院的一个医生跟我们聊的这件事，说是很多人生不出小孩要领养，可是又不方便拿原始证件，就让我们代替办个出生证明，后续就会转出来的。”李晓艾被赵弦吓唬了一下，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诶！死老太婆！你闭嘴！”王朝阳的提醒已经晚了，赵弦和文闻对视片刻。

“噢？那是他们主犯，你们要是提供足够的线索警方说不定还能给你们追回点损失呢。”赵弦的目光狡黠，她的手指快速在手机上做着文字记录，嘴上却没有停下。

王朝阳和李晓艾走到角落，用更小的声音商量了一会，似乎两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我们也是被人骗了，好像是十五年前？那会我刚生完孩子，病房里一个医生过来跟我商量用我的名字多登记一个小孩，事后给我们点报酬。我们不太懂法律，吃了没文化的亏啊。”李晓艾装着无辜的表情，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表现得很羞愧。

“你还记得是哪个医生吗？”赵弦继续发问。

“这…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确定…但我在医院的那个大名单上看见过和那个医生蛮像的人…好像是现在的…院长？”

李晓艾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说得断断续续的，却给了赵弦和文闻一个明确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