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渊没有把扶羽放回她的寝殿，而是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殇阑阙王宫的耀阳殿，是整个王宫最奢华的宫殿。

婢女和侍卫却少得可怜，整个宫殿只有牙奴一个人忙进忙去。

所以当浩渊将扶羽光明正大地抱回来时，牙奴低下头，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认为明天一早，这宫里就会多了一位阙妃。

浩渊将扶羽放到床上，宫殿的烛火通明，一排火烛努力绽放着暖暖的光芒。他觉得热，抬手脱去了自己的阙服。

一直到他坐到龙床，扶羽都没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少女脸颊潮红，眼神迷乱水润，樱桃般的红唇被她蹂躏得红肿，透出极强的忍隐。

浩渊神色平静，许是知道迷情药的效力，目光微眯，带出一种观赏的押玩感。

夏日的夜，连明月都明亮得照眼，窗外的小虫闹夏，叫得人不得安宁。

他觉得心烦，一甩手将窗户关上。声音没有了，可他依然觉得心烦意乱。

浩渊化形至今已有几百年，他不曾动过情，更不曾动过欲，情.欲于他，就好像万年亘古的冰，还是深埋在地下的一块坚冰。

他根本不屑情.欲之事。

他看着扶羽的眼波开始颤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恶意，想将眼前无助又脆弱的少女撕裂，他想品尝她的鲜血，想侵占她的骨髓。浩渊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在她身后盘膝上床。

只可惜，少女的身体抖了一下，有些怯怯地转头看他。

她双睫掩盖住眼中的惊慌与祈求，但皓洁的喉间却在不停地吞咽，目光时而可耻的闪躲，时而放肆的索取。

他闭上眼，默念着清心咒。

他自认自己并不是君子，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屑对一个药物下的女人动手，他想要的东西，也一定是心甘情愿。

寝殿很静，夏夜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夜风吹开了窗棂，将前排的火烛吹熄。

他睁开眼，抬手将窗棂合上。

黑暗中感官无限放大，尤其是听觉，他听到细微急促的喘息声，下一刻，床榻一动，少女从床上滚落，跌到青瓷地上。

她摔在地上时，眼中还有几分倔强。

借着微弱的月光，浩渊看见地上想要爬起来的少女。

他唇角不悦地一抿，她想要逃走呢！

扶羽全身抽搐着，尽量从地上爬起来。

浩渊的靠近，让她越来越害怕，不是怕他会怎样，而是怕自己会做出羞耻的事。她其实只需要一些冷水，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不可以解决。

浩渊从床上屈膝下来，俯身看她，“下去干什么？”

“我不，需要......”扶羽呼吸急促，说话都说不完整，夏天本就热，她更是热得像呆在冰里。她仰起天，咬着牙道，“送我回我的房间。”

她整个人快要原地升天了，全身的汗湿透，像在水里泡过一样。身体的虚弱让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眼前的人只能看个轮廓。

现在仿佛眼前是谁都不重要了。

扶羽自嘲，想她堂堂神女，修为也是天灵级别，没想到在人类最普通的情.欲面前，连矜持都可以瓦解。

她咬破了自己的唇，强压下心中的欲.火。

浩渊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眯着眼沉沉地看她，往日嘲讽的神色，瞬间更为嘲讽。

她以为他要干什么，帮她纡解药效吗？

他好歹堂堂阙主，怎么可能给人当解药？

他慢慢跪在扶羽面前，看着少女像无害的小兔子一样，涩涩地一抖，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拼命向后退，他抿唇冷哼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我毫无性.欲。”

扶羽将脸埋在膝盖里，不敢看他的这张脸，深怕自己将他当成念初尘，会忍不住扑上去。

她口舌都被烧得干涸，很想有一碗冰水解渴。

扶羽带着祈求道，“送我回去。”现在浩渊怎么讽刺她都无所谓了，她只求自己能得到解脱。

眼前的少年歪了下头，可能觉得有趣。

扶羽平常是多少坚毅的存在，像一颗捂不化的石头，冷艳明媚，让人望而敬畏。他现在很想看见那个骄傲又高贵的女人，在他面前毫无办法的哀求。

她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不再震动着斑斓高贵的翅膀，只能求他。

他挑着眉，尽情地看着她的媚.态。

少女目光微晃，瞳仁变得朦胧，盯住他的喉结，舔了舔唇。

他想笑，如果等她醒来，知道在自己面前这副样子，应该会去撞墙吧？

他在想，如果他任由她继续下去，她会不会真的在他身上逞凶。

其实，他还挺期待的。

少年也坐到了地上，环胸看她，透出看好戏的期待。

终于，在她双睫绝望地闭上时，少女终于向他靠近。

她抬起手臂，浩渊挑起了眉，正准备嘲笑时，少女抓住了床框。

她用力向上拽，让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少女靠在床框上，月光正好打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像悄无声息冬眠的雪。

衣袖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点点光照亮这黑暗的一隅，落在她的发间，转瞬不见。

他笑容消失，看着这个不识好歹又圣洁的女子。

他明明没有吃药，可此时体内的烦恼感有如火烧。他的目光像饿狼看着自己的猎食一样，带着侵略与谨慎。

浩渊抬起手捂住心口，他极少做这个动作，但为了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还是在心口处注入了一部分灵力。

他讨厌却又向往这种感觉。正如第一次看她，明明绝美的容貌，却让他觉得厌恶，所以他恶劣地让她成为自己的坐骑，想要蹂躏她，欺辱她。

少女扶着床框转身。在这样的动作中，浩渊的厌恶感更加猛烈。他一把抱起扶羽，终于如愿在她脸上看到那种惊慌到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笑了笑，阴霾一扫而空，重新将她搬回床上，开始静心为她逐散药性。

一柱香的时间，烛火被浩渊重新点燃。扶羽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好像死而复生般。

她的衣服早已湿透，发丝也淌着汗水，身体疲惫得你打了一场硬仗。

身后一件单薄的衣衫披了上来，她转过眼，看见浩渊将自己的衣衫披到了她的身上。她像受到惊吓般推开，可是那只手死死地摁在她的肩上。

浩渊神情莫讳且微恼，透出一种近乎纠结的情绪。

面如冠玉的少年，微微抿着唇。

扶羽从没有见过如此的浩渊，他像是蜕去了一身的骄傲，被囚禁在一处的秃鹰。又像是孔雀谢幕后的难言疲惫，或是冰山迎来阳光时的无措。

他不像从前那样刻薄，执意将自己的衣衫披在她的身上，眼尾温和，目光在烛火下缱绻得化不开。

萤晶兽在她头发里说道，“我刚才看到他给你疗伤时一直在笑，还挺色的。”

扶羽转过眼不再挣扎，其实浩渊对瑾凤的感情应该很早就出现了，二人心意相通，却无法在一起。

她现在不太想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要她正而八经地向浩渊道谢？

沉默良久，久到扶羽快要就要窒息时，浩渊轻飘飘地说，“还想睡在我床上吗？好了还不走？”

扶羽......

她就不该感动。

有了浩渊这种恶损的话，扶羽麻利地下了床，走时还是向他道了谢。

夜已至三更，扶羽像做了亏心事慌乱逃走的小兽，一拉开寝殿的大门，抬眼时又僵时。

不知何时，锁照就站在殿外，她从一片墨黑之中抬起眼，看到扶羽时还微微一笑。

她神情憔悴且悲哀，紧紧地咬着唇勉强微笑，可是眼尾还在流着细泪。

迟来的尴尬让扶羽没细看，也朝锁照阖了下头，连忙往外跑，跑到一半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浩渊的衣服，顾不得还给他，闷心往前跑。

*

这一晚上扶羽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不亮，扶羽就听到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

昨天追着她的那几个男子，被牙奴审了一个晚上，他们受不住酷刑召供，这一切都是锁照命人做的。

但浩渊并没有责难锁照，只是将她关在寝殿反思。

这些扶羽早就想到了。

她在这里碍了别人的眼，挡了别人的路，自然要铲除。

论先来后到，扶羽的确是个闯入者，她叹了口气，锁照在浩渊的心里，情也好，恩也罢，总是待她不同。

她摇了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要做的，是要重新到天上去看看修罗大陆，那日到底是她眼花了，还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为什么会是一块石头？

萤晶兽奇怪道，“如果修罗大陆从天上看有问题，为什么浩渊没有发现？”

浩渊是穿梭云层的金龙，按理说他不会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当作没有这回事。

扶羽一时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萤晶兽揣测道，“会不会你从清浊气时期穿过来，所以才能看到？”

扶羽微微摇头，“我现在说不清楚，我们还是上去看看。”

一人一兽飞身而上。

就在扶羽就快接近云端时，眼前的空气蓦然扭转，好像漩涡一层层推开。

“小心！”

扶羽犹豫着，继续向前飞，到了空气面前时，她眼前薄薄的一层，似雾非雾，似镜非镜，周围的空气泛起涟漪，都在这漩涡中间徘徊。

她缓缓抬起手，的萤晶兽不放心道，“还是别碰了吧？”

扶羽说，“不入虎穴蔫得虎子。”

这个漩涡上次来并没有，此时莫名出现，不是冲着扶羽而来，就是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萤晶兽没有讲话，听上去也像屏住了呼吸，扶羽纤细的手指慢慢靠近，指尖一点光洁穿过漩涡里。几乎是瞬间，扶羽触摸到了里面的世界。

冷冷凉凉，好像碰到了雾蔼。

幼时扶羽听母亲讲过筑梦术，将沉睡的几人放进筑梦术中，在筑梦术中为他们重新建立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一旦建立，外面的真实世界随着他们陷入沉睡。直到他们醒来，梦境撕裂，梦境中的世界原封不动照搬进现实里。

唯一不同的是，梦中之人的修为可以比现实世界增强数倍。

筑梦术本来就可以调养生息。

扶羽想着，听萤晶兽大喊道，“轮回之境开了！”

她一转头，就在她身边，轮回之境的开门徐徐开启。而这次扶羽并没有身死。

已经由不得她拒绝，轮回之进一旦开启，谁都阻止不了。

扶羽被轮回之境吸进去，耳边再次传来各种各样的哭喊声，属于瑾凤的一生在轮回之境中缓缓拉开序幕——

就在昨晚之后，锁照被关了起来，瑾凤继续当她的将军。浩渊是个骄傲的人，不可能主动告白，却时不时地帮助瑾凤修炼。瑾凤是个心思细腻又谨慎的人，也不会主动。

二人可以说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不久人间水患，瑾凤和常帝联手治水，瑾凤通晓世情，同理心极强，常帝受伤她亦是不辞辛苦地照拂。常帝与浩渊不同，他懂得不转弯末角。

但这次，瑾凤拒绝了。

浩渊为此还与常帝大打出手，折了二人几百万年的感情，瑾凤觉得自己是个红颜祸水，主动辞去了将军一职，不顾浩渊的苦苦挽留，毅然创下了綦天。

三人之间的爱情纠结却没有因此斩断，人间殇阑是个多事之秋，瑾凤心系天下，浩渊有责任保护殇阑阙，常帝也不会袖手帝观，久而久之，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瑾凤的离开而改变，反而愈演愈裂。

常帝不傻，他自然看得出扶羽对浩渊的爱慕，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因此破灭。

直到锁照找到常帝，二人皆是爱而不得，常帝亦是撕下了自己温和面具，他以极天神族之人的血为借价，汇集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鲜血，种下了蛊咒，诅咒浩渊与瑾凤生生世世都不得在一起。

轮回之境的画面快速，扶羽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身穿盔甲，手拿长剑，正与恶兽搏斗。

那张轻狂且肆意的脸一如扶羽两世所见到的男子。

她认出那是昊临的身影。

再后面不用看她也知道，瑾凤假意选择常帝，迫使浩渊起了杀心。

从前听说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此时扶羽才觉得蹊跷，瑾凤明知常帝下了诅咒，为何还要与他在一起。

难道他是故意想要激怒浩渊？

刚想到这里，扶羽眼前一黑，人也不由得晕了过去。

*

萤晶兽的意识苏醒得快，它醒来时没有头脑晕胀的感觉，视线清晰，思路敏捷。它从扶羽身体里飞出来，目光环顾间，发现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树林，旁边是一条小溪。

萤晶兽见扶羽也坐了起来，眨着眼问道，“我们是不是回来了？”

扶羽似乎没有听到它的声音。

少女目光愣怔且迷芒，转眸，竟然落在了小溪上。

萤晶兽觉得不对劲，它在扶羽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她明亮水润的眼瞳渐渐染上了一层雾气。

因为不知道原因，它聪明地没有再讲话。

这时，它看见对面走过来的男子，目光瞬间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