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衿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她开口的声音却平稳又冷静，没有一丝波动，“她是怎么死的？”

“她、她……”周漾犹豫了片刻，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她是被抽了灵魂死掉的！”

唐子衿脑子里“嗡”的一声。

“被抽取灵魂的时候人需要保持理智，才可以得到最纯粹干净的灵魂……”

周漾的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了那天的场景，不知道是疼痛还是记忆的痛苦，让她的脸抽搐着扭曲了一下，“子涵死的很痛苦……”

“我之前听拥有和灵魂相关能力和道具的玩家提起过，抽取灵魂炼化了之后将会有概率获得对方的任意能力……”

“我想他们是看上了子涵的【火元素】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

“在他走了之后，我从子涵的身上捡到了这枚玉佩，其他东西都被他搜走了……”

“子涵之前和我说过你们的一些事情，我知道这枚玉佩对你们俩来说很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唐子衿一眼，“所以我当时就自作主张地留下了它……”

她的语气有些哽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我想着，这也算是子涵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了……”

她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紧接着惊恐地睁开了眼睛，身体却还是不敢乱动，语气惊惶地恳求唐子衿。

“我、我说的全是实话！唐子衿！我的生命掉到个位数了！我要死了！你快放开我！！”

唐子衿长长地呼出口气，动动手指，终于挪开了那把锋利的瑞士军刀。

周漾狠狠喘了一口气，接着掏出各种治愈药剂像是不要钱一样的疯狂往自己嘴里灌。

她的生命值和体力值终于慢慢被拉回了正常线。

她晃了晃头。狂掉的生命和专注度还是让她受到了很大的波及。

尽管此时被拉回了及格线，周漾还是觉得整个人都虚弱极了。

她勉强集中了注意力看向坐在身旁一言不发的唐子衿。

“你……”她沉默了许久，还是慢慢开口道：“也不要太难过了。”

“其实我接近你，说是巧合也不完全是。”

她顿了顿，看起来有点难过。

“我的确是无意中发现你的直播的，但我能第一时间认出你，主要是因为子涵给我看过无数次你的照片，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在副本里遇到困难的时候，子涵总是会说，要是你在就好了。”

她的脸上带着怀念，仿佛想起了那段和徐子涵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

“她总是这么说，无论我们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她总是信心满满地会说：‘要是子衿在的话，她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到方法的。 ’”

她带了些难为情的窘意。

“可能是她那么自信的语气影响到了我……所以在直播间里看到你的脸的那一刻，我就决定先来找你。”

“事实证明，”她咽了咽口水，“你的确很聪明，也很有本事。”

但她早该想到的，聪明是一把双刃剑。

这把剑可以带她通关，也可以反手戳破她的谎言。

唐子衿没有说话。

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很久没有喝水了，嘴唇也有点干裂。

她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后背倚着沙发梆子，手里还捏着那把沾着血迹的刀，上面的血渍已经凝固。

周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沉默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虽、虽然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但我还是不明白，我是哪里让你觉得不对劲了吗？”

明明她在游戏里的伪装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无论是性格还是样貌，她都很自信她的能力不会有任何疏漏。

否则，唐子衿一开始也不会信任她了。

可是……唐子衿究竟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她可以理解唐子衿肯定会有些不相信她，但她究竟是怎么确定她一定不是徐子涵的？

“我这么问可能很唐突，我、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能力是不是又什么缺陷……”

“没有。”

唐子衿呼出了一口气，她没有睁开眼睛，就维持着之前的姿态。

“你的能力没有任何缺陷。事实上，我一直到刚刚进门的时候，也还是对你存有一丝希望的。”

“只有一丝吗？那、那也等于基本上确定了我不是子涵……”

周漾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是我哪里引起你的怀疑了吗？”

唐子衿睁开眼看着她，周漾看起来很狼狈。

她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都糊满了血迹，那些血还在不停地蔓延着，染红她剩下的衣料。

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大半夜不开灯猛地一看，恐怕都要以为是女鬼。

唐子衿吸了下鼻子。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就像是渴了很久的长途旅人。

她低声道：“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是不是随机进入这个难度副本的吗？”

“……记得。”周漾一愣，想了想才点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唐子衿。

“……你当时问的时候我就很疑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唐子衿闭了闭眼睛，她觉得很累，“在这个问题的回答上，你撒谎了。”

周漾不理解：“你为什么觉得我撒谎了？而且……这和我是不是子涵之间有什么联系？”

唐子衿真的很累。

每说一句话都好像抽走了她的一点力气。

她现在只想找一个没有人、没有灯光、没有任何声音的房间里，蒙着头好好地哭一场。

她的心里堵堵的，好像有人用一只沉重的哑铃压住了她的心脏，让它没法再跳动。

她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看着满脸不解的周漾，“这个问题，在我问你之前，我们其实就已经讨论过了。”

我们？唐子衿说我们？

周漾更不解了，“我不记得我们有说过和这个事情有关的话题……”她以为是张晓和唐子衿提到过什么。

唐子衿摇摇头。

“我们在躲避小雯——哦，就是那个吃人的女人——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他们是使用【作弊宝典】才进入的这个副本。”

周漾木楞楞地看着她。

“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不过那时候有点不清醒，所以一直没有想清楚。”

“后来你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唐子衿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周漾，

“系统很在意新玩家和老玩家之间的平衡性，如果老玩家可以随意进入低难度副本的话，新玩家的存活率将会大打折扣。”

“——这可不是系统希望看见的情形。”

周漾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唐子衿垂下了眼帘。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所有的老玩家都需要利用特殊道具，才可以进入新人副本。”

“原来是这样……”周漾喃喃道。

她显然没有在意这么一个小细节，震惊之余也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凉。

还好她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徐子涵，唐子衿应该犯不着和她一般计较。

树立这样敏锐的一个敌人，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她缓缓叹了口气，坦然承认：“的确，我是凭借【作弊宝典】进的这个副本。”

唐子衿挑了挑眉，“说说。”

“【作弊宝典】是一件特殊道具。”周漾小心地抬头看了看唐子衿，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放松了下来，继续讲解。

“在游戏难度4级及以上的副本中，如果玩家可以达成SSS结局，就可以获得这个特殊道具。我的这个还是跟子涵一起参加副本的时候得到的。”

提到徐子涵，周漾的情绪低落了些。

“这个道具的作用是在使用后可以确保下场副本难度为一级，对于高级玩家来说，也就类似于一种休息时间。”

“毕竟1级难度的游戏几乎没有什么死亡率，不比躺在酒店里要辛苦多少。”

“尤其是像你这样聪明的玩家，在一级游戏里基本就是随便玩玩就能通关了。”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如果子涵还在的话，你一定可以向她期盼的那样带她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骗你，我真的经常梦到子涵，有时候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子涵在对我笑……”

她眼泪一滴滴地往下砸，“我很想她，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

“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唐子衿闭上眼睛，强忍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听见自己漠然的声音轻轻响起，“你当时为什么不救她呢？”

“咚”得一声闷响，周漾身子一颤，一直被她拿在手里的治愈药剂滑落在地，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我、你……”她害怕的语无伦次，咬紧牙关强作镇定，“你在说什么……”

唐子衿睁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她似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极度恐慌的周漾什么都听不见，她的眼前只剩下唐子衿那张又开又合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