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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请予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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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烦人不在于它咬人,在于它哼哼。

春末夏初的淡河水泽多,蚊子也多,项延礼已经听了蚊子在耳畔飞了好几夜。

他还好,他有严实的帐篷和可以供燃烧的艾草,但他的士兵们就只能在睡梦中含含糊糊地咒骂这这些小吸血鬼,权当它们的嗡嗡声是天地的大合唱了。

比起这些只吸一点血的小东西,他们更畏惧另一种“蚊子”。

这几天里淡河军一直在派人袭扰他们。

那是像是野人,像是猿猴一样神出鬼没的队伍,每次少则几十人,多则百余人,总在夜里钩死几个哨兵,点燃一座营帐,有一次甚至险些烧了粮草。

士兵们不得不在睡眠中也竖着耳朵,怕这吸血飞虫一样的敌人又趁着夜色飞来。

“蚊子”们之中最骁勇最有号召力的那个,已经换成了林孖。

杜泽的伤没有伤到筋骨,但天气热起来之后伤就好得慢,他不得不再休养一段时间。

有了杜泽这个前车之鉴,现在林孖每次带人出去,嬴寒山都要反复强调不要爱惜武器,不要贪功不要冒进。

就算什么也没做成,打扰一下对方睡觉也算成功。

林家的这个小伙子听得十分感动,回头对着兄弟们振臂一呼:“姨妈爱惜我们!”

嬴寒山默默闭上了嘴。

嬴寒山闭嘴,有人闭不上嘴。

淳于狐狸在旁边笑得十分妖妃,每次撞到这种场景他都闷着头嘎嘎直乐,一边乐一边扭动着他那条并不存在的油光水滑的狐狸以巴。

在淡河住了几个月,淳于顾和他带来的那些人不再灰头土脸了,他本人像是褪去了一层壳——就像蝉被叫做“小神仙”的若虫褪掉外壳一样,露出贵气的,漂亮的内里来。

于是他那种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涎皮赖脸的做派就更突兀,也更讨嫌了。

讨嫌得连嬴寒山这种不愿意多话的人有时候都要嫌弃他一番。

“你不是王子煜的幕僚吗?”她拎拎他的衣袖,打量着上面枝叶相缠的绣花,“怎么像个贵公子似的。”

“旧的!”淳于顾像是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开,又翻开里子给她看,“小生穿了几年了!一件锦衣而已,寒山难道没有么?”

嬴寒山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伸出自己的袖子给淳于顾看看,淳于顾就哑火了。

“……明府与寒山多少禄米?”

“月米五斛,钱千枚,绢半匹。”嬴寒山数了一下,有点牙疼地补上了一句,“按道理应该加薪,没加。而且只发到了去年年末。”

淳于狐狸僵硬地微笑着沉默了,把自己的袖子往里卷了卷。

“清廉,清廉。”他说。

而这一手促成清廉之风的人,现在正在算账。

确切来说,是听人给他算账。

在外面那群人筹谋战役的时候,嬴鸦鸦没有干坐在院子里看天看云看蝴蝶。

她一头钻进书房,把淡河上上下下能翻的文书都翻了一遍。

人口几何,田亩赋税如何,库房里还有什么东西,一个春耕过去有哪些变化。

打仗了啊,这场仗打完如果淡河还在,就要重新编户齐民,一切都得着手做起来。

裴纪堂静静地看着这个蹙着眉,用食指关节抵住眉心的女孩,一瞬间有种错觉。

他觉得她并不是个孩子……是谁跟他说她是个孩子来着?

是嬴寒山,她说这是她妹妹,十二岁。

但她果真就是她妹妹么?两个人完全不像,同父异母同母异父都不可能生出一对面容身量不同,举止做派有异,连知识都没有重叠区域的姐妹来。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愣了一下,嬴鸦鸦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光。

裴纪堂立刻意识到自己看她的时间太长了,垂下眼去预备为自己的孟浪道歉。

她在他道歉之前开口。

“明府,”嬴鸦鸦说,“如今淡河的财政,已经有些吃紧了。”

淡河反了,一秒钟从国企变成了私企,不得不开始完全意义上的自负盈亏。

去岁大疫,又两次遇战,虽然保住了春耕,但淡河县城收上来的赋税维持运转还要给人发工资仍旧紧巴巴的。

裴纪堂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拿到俸禄了,其他官吏的俸禄也只发到去年年末。

哪里都要钱,练兵要钱,加固城防要钱,春耕修水道也要钱,无数只手手心向上伸到裴纪堂面前,他自己也有预感——

——钱不是那么够了。

嬴鸦鸦算得更细,她甚至抱了几箱子账本来,一边打算盘一边掰开揉碎地跟他讲。

裴纪堂不是个不做事的官,对于庶务也还算擅长,但仍旧跟不上嬴鸦鸦打算盘的速度。

“嬴小女郎擅长数术,府衙中恐怕无人能及你。”他感叹了一句。

嬴鸦鸦打算盘的手骤然停了,她抬起头来,裴纪堂甚至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仇恨。它在一眨眼间扭曲了少女的脸庞,又在一眨眼间突然消失。

“阿母爱此,自小教授。”她轻声说。

裴纪堂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但刚刚那话没有任何问题,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激怒她?他不再问下去,嬴鸦鸦也停下了手。

她环顾了一圈这个书房,目光最终落在桌边上的一副摆件上。

那是很好的田黄雕刻,一整座云雾缭绕松柏藏鹤的山被浓缩到尺余高,颇有些“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的意思。

“一两田黄一两金。”嬴鸦鸦很轻地冷笑了一声,“是在下错了,怎么跑到这里对明府算起账来了。明府桌上还能摆黄金呢。”

几乎在话说出来的同时她就感到了一阵后悔,她怎么说出来着这么刻薄的话的?

不对,是有什么把她的心绪搅乱了,让她的言辞也尖锐起来。

其实作为一个世家子,在书房里仅仅只是摆了一尊田黄雕刻不是什么过分奢靡的事情。

她也知道这尊雕刻大概并不是民脂民膏——当她悄悄地下去在坊间奔走时,她听到很多人提起裴纪堂。

有人平淡地提起,有人面带笑容地提起,都像是提起隔壁一个有出息的郎君一样,没有什么畏惧避讳的神色。

他是个好人的。她话说太重了。

裴纪堂没有反驳,他默然地低了低头。

“……对不起,”嬴鸦鸦很快地补上一句,“心绪不稳,刚刚失言了。”

裴纪堂摇摇头,站起身去门前招呼了一声仆役,要他们去寻一个柜子把这尊田黄雕刻搬走好好存放起来。

“不是某爱好美玉财货,”他长叹一声,“家父早逝,留给某的,也只有这个了。”

不管有没有钱打仗,仗都得打。

淡河的思路很明确,这里没有能力歼灭三千来敌,也搞不出来围点打援。

这里只能一直袭扰作游击战,让他们围也没办法围,运粮也没办法运粮。

对方也很清楚这件事情,所以为了好好运粮,他们得真的来打淡河县城。

轮值下来的守军是被大地的震动惊醒的,那先是马蹄奔驰而来的细微震颤,然后变成如同一支巨大鼓槌敲击地面般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明显的震动。

夜色里亮起火光,吵嚷声一时间煮沸了淡河还未破晓的夜色。

“敌袭!敌袭!”有人喊。

“地动了!”更多人在喊。

而睡得很浅的嬴寒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有修士在这附近,宿主。”它说,“来者不善。”

当她爬起来匆匆和裴纪堂一干人在城墙上汇合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城外的景象。

天快要明了。东方的地平线压着一线白色,像有剑光即将破开这黑暗的天幕。

攻城的士兵已经列阵,先锋兵冲向城墙。在后方未动的士兵里,似乎有些不太应该出现的人在。

他们穿黑色羽氅,头戴红色面具,肩上有缝五彩丝线的装饰,手持同样系着五彩丝线的手杖,组成一个多边形的方阵。

每一个人身边都有四个护卫他的士兵,其一举藤牌提防流矢,一个执刀如同助祭般肃立,另外两个控制着一串……

……一串人。

那明显是奴隶,被反绑着手脖子用绳索连接在一起,无论男女老幼都像是羊一样瑟缩着。

穿羽氅的巫师们开始吟唱跳舞,两个士兵就踹倒一个奴隶强迫他或她跪下,由执刀的那个割开他的喉咙。

血喷溅出来,牺牲者痉挛着倒下,发不出一点声音,尖叫和哭声来自于还没有死去的祭品。

而随着死亡的到来,淡河县城城墙正在与巫师们的舞步产生共振,有细碎的土石从墙上跌落下来。

“系统。”嬴寒山敲了敲它。

“是五行属土的阵法,很基础,原理是把城墙土搬走,搬多了就会坍塌。但不知道他们杀人做什么,这个阵法不需要生祭,应当小心,这可能不是一个阵法。”系统回答,“这些人都不算真正的修士,有人在带领他们。”

城墙上的士兵们勉强在这地动一样的震颤中保持着镇定,淳于顾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景象,而裴纪堂默默地望向嬴寒山。

我只是个医生看我干嘛。嬴寒山想说,但现在不适合开这个玩笑。

“老板,能不能找件斗篷给我,没有的话,毯子也行,找块布也不是不成。”

刚刚亮起来的天突然阴了,有云在快速汇集。

站在边缘的士兵发现了一件怪事,有一只大鸟从城墙上飞了过去。

他离那只鸟太远,看不清它到底有多大,有怎样的羽毛花色,只知道它的尾巴和翅膀上都有长长的彩色羽毛,很像是……斗篷的流苏。

嬴寒山飞了起来。

她披着那件斗篷遮住脸颊,像是只在水面上盘旋的燕子一样飞掠。

天色还没有大亮,不论是从上还是从下看,她都更像是一只怪鸟而非人。

雷云迅速聚集,白光在云间炸响,下一秒,一道天雷直直地劈了下来——

嬴寒山骤然转弯躲过天雷,击落的雷不差分毫劈中了一个正在跳神的巫师。

战场一片哗然,就连准备攀登的士兵们也有片刻怔愣。

被雷劈了?谁被雷劈了?被劈中的巫师直挺挺地倒下去,像是一只没拔毛就塞进炉膛的鸡。

他身边的士兵还举着带血的刀,怔愣着有些庆幸不是自己遭难。

嬴寒山还在飞旋,雷不断落下追逐着她,她轻巧地躲避着雷给这个阵法描边。

有巫师意识到情况不妙丢下自己的阵位就跑,更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吃了一道本该不属于自己的天降正义。

“宿主,我现在承认,你的创意的确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数据库。”

嬴寒山冷汗涔涔地笑出来,肾上腺素剧烈上升让她视物有点模糊:“等我安全降落再夸我。”

就在这时,另一道影子撞上了她。

那个身影也披黑布,在天幕上像是另一只怪鸟。不同的是它不是用身上的披物掩面,它戴了一个比底下巫师更精细的面具。

当迫近它的一瞬间嬴寒山意识到这就是那个修士,探出的神识像是照镜子一样给出反馈,对方和自己一样,筑基后期。

……这世界那么多人,那么多神棍,那么多仙人。

嬴寒山一个急转弯躲过它,向着残余的那几个巫师飞过去。

要想完全破坏阵法必须破掉阵眼,她不认识哪个是阵眼,只能全都炸掉。

天雷尾随着她,那道影子也尾随着她,嬴寒山突然急停闪过落雷,同时从袖中抽出峨眉刺捅向那个影子。

“你是何人!”

它飘忽地闪过了,并轻柔地笑起来,一阵粟粟从嬴寒山的四肢爬上脊背,它笑的声音为什么有点,有点……

“你何名何姓?”影子用低沉的女声问。嬴寒山觉得自己的头皮骤然炸开。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那影子正用她自己的声音说话。

“你何名何姓?你何名何姓?你何名何姓?……你何名何姓?”

它絮语着扑上来,和嬴寒山缠斗在一起,金属相交发出铮然的声响,它手里拿的居然也是峨眉刺。

她像是在和镜子打,镜子里的人不比她更强,但也完全不露出破绽。

当她刻意不躲天雷,引得它擦着她们两个一起炸开时,嬴寒山清楚地看到它被雷光撕裂的衣角化作了黑雾。

“宿主,这不是本体。”系统响起来,“这应当是用到生祭的阵法的效果。不要与之缠斗,破坏阵法。”

我倒是想!嬴寒山想回,那影子纠缠得太紧了,它口中一刻不停地念着“你何名何姓”,让她有种耳鸣的错觉。

要是能关掉这张嘴就好了,要是能让它停下就好了!

烦躁和昏乱让理智有几秒钟开了小差,嬴寒山拔出峨眉刺捣向它咽喉:“嬴!寒!山!”

峨眉刺确实刺了进去,但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刺到。那影子咯咯咯地笑了。

“那下次见面,我也叫嬴寒山了。”

有个老话是这样的,绝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巫师或者精怪,否则他们会用名字对受害者作法。

嬴寒山骤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件蠢事。那影子没有消失,它又一次附骨之疽一样缠上来:“你寿数多少?你寿数多少?你寿数多少?”

不能再回答任何话了,她竭力想甩开它,飞向剩下的巫师。

有这么个东西缠在身上躲避天雷都变得困难,嬴寒山的汗水浸透了衣袍。

你寿数多少?你寿数多少?你寿数多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嬴寒山不答,咬牙飞向大镇边缘……说不定下一个,下一个巫师就是阵眼了……

而下一秒,她耳边骤然安静了,那个影子烟消云散,大地的震动也随之停止。

与她近在咫尺的那个巫师僵直地倒了下去,一抹血痕从他喉间渗出来,染上前襟。

举着刀准备祭祀的士兵牵着绳子的士兵一齐愣住,他们齐刷刷地望向杀人者——

一个奴隶割断了绳索推开士兵,扑向那巫师,用手中不知道什么切断了他的咽喉。

血喷溅在那个年轻的奴隶半赤的肩膀上,他喘息着,眼睛里有不属于羔羊的恨和血性。

他恰好杀了阵眼。

画面静止了,空气凝固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嬴寒山,染血的青年奴隶,愣住的士兵,死掉的巫师。

四个人僵持了几秒钟然后那个奴隶骤然伸出手,抓住嬴寒山。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攀住来自天空的这段浮木。嬴寒山一惊,拉着他飞上天空。

带人飞行比自己一个人飞行更难掌控,系统在她耳边尖叫把这个谁丢下去,嬴寒山根本顾不上听它在说什么。

她一头栽进城里,成功躲掉最后一道劈下来的雷。

看见她的裴纪堂匆匆从城墙上下来,正赶上嬴寒山从斗篷里挣扎出来。

“解决了,老板。嗯,但是有点意外,我捞了敌阵里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回来。”她擦了一把脸,那上面有这个青年人蹭上去的血。

蜷缩在斗篷里的人静了几秒,慢慢起身,裹紧斗篷站直。

“我非细作,不过,若要杀我,请先给我一件衣衫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苌小哥终于登场了——三十章了男主终于出现了——(哽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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