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次顷刻间如遭五雷轰顶。
明晃晃两排大白牙在她瞳孔里跳动。
[呲牙]是龄爸最爱用的表情，龄次无数次见过，每次见到都会有不一样的开心。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天看到这两排牙时会烦躁——
想要冲进手机一拳把那两排牙都打碎的烦躁。
就算已经情绪化到这种地步，她依旧没有忘了找一川求证——
你认识
字打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忘了刚才来找自己的经理是哪家俱乐部的了。
回去翻出来才继续——
“你认识彩虹俱乐部的经理？”
“嗯”
一川的回复速度越发让龄次觉得自己被设计。
“你把我卖了？”她直接问。
“？”又是秒回。
“他说你说我很感谢他。”
龄次信息发出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太混乱了，她刚想解释，可一川的消息已经回了过来——
“你说你很感谢我。”
一句话，像是在纠正龄次的错误，又像是在重复龄次之前的话。
看得龄次久久没说话，紧闭的唇轻轻颤着。
一川又打过来一行字——
“是我记错了吗？”
龄次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力量都聚在手上打出回复：“OK，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龄次没有给这句俗语打标点，这让一川很好奇她此刻的心情。
生气？难受？委屈？后悔？
……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翻玩着黑色的手机，玩味地想着现在可能出现在龄次身上的种种情绪。
不想浪费时间的龄次转头就找了彩虹战队的经理序森，询问了彩虹俱乐部的经纪约要求——
她可以还债，但有底线。
何况她欠一川的本就是比赛相关，岂能让他在比赛之外占自己便宜？
让龄次意外的是，靠互联网起家的彩虹竟对选手经纪约要求格外宽松——
只要在合同期间不在本公司外产生其他经济合作即可，没有任何其他要求。
龄次甚至专门找学法的朋友询问了这“馅饼”里是否有毒，得知这“馅饼”确实安全后一阵恍惚。
还是序森解消了她的顾虑——
原来这“馅饼”属于“此间之道分部”特供，其他分部的选手是享受不到的。
因为相比其他分部，《此间之道》这游戏的体量实在太小，总部又没有投资买什么明星选手，导致这分部的流量一直低迷。
总部看不上这点蚊子腿，自然也就不费心去搞什么经济约，只把权力下放到分部的经理手上，允许他们在选手需要的时候和选手合作。
这仿若豪门私生子般的情况让龄次哭笑不得。
她笑着摇了摇头后让序森把合同先发给她看看，序森立马应好。
收到合同后龄次很快浏览了遍，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传说中预算紧缺的“豪门私生子”给自己开的工资竟比其他几家俱乐部都要高。
龄次惊讶了一下，很快猜到了这高额工资的大致组成。
“一川欠你很多吗？”她好奇地问。
序森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回复：“也没有很多，就他当时要弄俱乐部的时候，我帮他拿了个名额。”
“这样”
龄次没再多问，一川和序森的事情自会有他们自己的解决方法，她没必要干预太多。
可不干预也有问题——
这么高的工资她拿起来多少会有点不心安。
“你们俱乐部花这么多钱找我去合适吗？我能力很有限的。”
不管怎么说，她在联赛还算是个新人，而且之前Rain人队的成绩主要还是靠的一川。
“龄老师你放心，我们也调查过很多人，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选手。”
没等龄次读完消息，序森的下一个消息又发了过来——
“其实我们俱乐部那帮小崽子们都很强的，就需要一个强势的人镇住他们让他们好好打比赛就好了。”
龄次回想着彩虹人队赛场上的表现，把屏幕上“都很强的”四个字搁嘴里嚼了又嚼——
这就是职业经理的语言艺术吗？
些许人的些许稳和秀就是都很强，至于弱的那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提。
还好她做过调查不至于轻信，但她现在要还债，没有什么自主选择权，所以把重点放在后面一句。
“我觉得我技术也就那样吧，自己打够用，带团队还差很多。”她针对“强势”二字认真回道。
可序森回复：“不。龄老师你误会了，我说的是性格。”
龄次：？
也难怪她懵逼，2G冲浪的她对自己目下的“网络形象”是真一无所知。
早在征程赛半决赛还没结束的时候，她在比赛中起身怒斥一川的照片已被传遍了THL圈。
比赛中直接发飙暂停比赛的事在《此间之道》的赛史上还是头一次，嗅到新瓜香气的观众纷纷在相关帖子留下了自己的评论。
大多都在强调龄次“女性身份”的同时评价她凶悍粗暴，但也有不少人结合当时赛况表示龄次的行为可以理解。
双方很快互相吸收了对方的观点，统一用“粗鲁凶悍但可以理解”来评价龄次的此次行为。
因为过快达成共识，相关帖子在THL观众周知后就少了热度，后来更是被转会期的各种消息淹没，以至于龄次这段时间在网上各种调查都没有吃到自己的“瓜”。
虽然没有亲自调查，但龄次很快顺着序森的话摸到了头绪。
THL圈子不大，可赛场前线从不缺摄像机。
她虽然还不是什么明星选手，但比赛中直接骂自家队友这种热闹还是能稳定吸引来一批人的。
稍微想想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她嘴里顿时泛起一股子吃过黄连的苦味，同时皱着一张脸给序森回复——
“经理，我觉得你对我应该有些误会。”
序森看到她这话不禁翘起嘴角。
身为职业经理的他当然不会轻信网上的“群众公断”，毕竟那是一个“开局一张图，说成啥都有”的地方。
实际上一开始他对龄次的印象也是偏温和的，扭转他印象的也确实是她吼一川的那张照片。
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扭转他印象的那张照片是一川亲自发给他的。
附带一句文字说明——
她骂哭过我
序森和一川是初高中同学兼同桌，彼此间的关系用同穿一条裤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川的性子序森自认为再了解没有，认识这么久以来他小子别说哭了，就连一点儿情绪波动都少有，能骂哭这样一个人的人平日里能是善茬？
反正他是不信的。
所以看到消息后立刻感激涕零地给一川回复：“兄弟！你是真把我当亲兄弟啊！”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他“亲兄弟”的人情找到了龄次。
面对龄次此刻的犹豫他一点儿不气馁，相反，他完全理解一个女孩子面对陌生人时的矜持，同时也认为逼迫一个女孩子承认自己本性粗鲁是很没有风度的。
何况他手里还握有一川交给他的杀手锏——
“龄老师。我明白您的顾虑，但希望您真的不要再拒绝我了，我们战队实在太需要一点儿希望了，您或许不能让它变得很好，但起码不会更差吧。”
“起码不会更差”几个字是一川教的，其他则纯纯职业经理的自由发挥。
也确实是这最后一句话重重敲在了龄次心上。
说白了她就是个欠债的，债主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好吧，我去，合同就签两年吧。”既然质量无法保证，那就把自己自己仅有的时间全部拿出来以示还债的诚意吧。
感受到龄次的诚意，序森顿时欣喜若狂。
“好好好！”
“那我们明天就把合同签了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我好跟搬家公司预约下。”
……
一行又一行的字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屏幕上，手机不断振动着，好像序森此刻狂跳的心脏。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雀跃与渴望让龄次有些承受不住。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明天先把合同签了吧。搬家这事我自己来就好。”她赶紧回道。
长舒一口气后放下手机，巨大的轻松过后是巨大的茫然。
眼前灰蒙蒙的，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之前一川跟她说打比赛时她看到的繁花似锦的前途。
现在她眼前的路还是那条路，可路上的花尽数谢了。
她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最终要踏上这条毫无生机的路，内心平静，无悲无喜。
因为她由衷感谢，那个曾带她走上这条路的人。
既然他需要自己再代他走一段，那自己就再走一段吧。
虽然前路无知己，可陪在她身边的是她最爱的游戏——
《此间之道》。
龄次刚拿起手机想要打开游戏，可微信先一步弹出消息。
“咋回事啊说不打就不打了？队友咋回事啊？”
是龄爸发来的。
龄次眼角突突跳了几下，规规矩矩回复：“他家里有事就退了。”
“啥事啊这么突然？”
“不清楚额。我们不问私事的。”
“那你没留留？”
龄次眉毛硬生生皱成了两坨小疙瘩。
如实说没留的话少不得被一顿唠叨，可高压之下她又想不出一个留的说法。
好在她还知道一个让自家老爸主动转移话题的法子，所以她舒开眉宇回——
“他说要我做他女朋友。”